她拉起我的手，轻轻拍着：“阿娘知道，你心气高。可女儿家，终究要有个归宿。那等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苦的是自己。这张家，已是顶好顶好的选择了，你父亲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我何尝不知阿娘是在为我打算。
陆家庶出的二小姐，能攀上张侍郎家的三公子，已是父亲看在往日我那点“痴心”或许还能换回点价值的份上，尽了大力了。
我该感恩戴德，该立刻点头应下。
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坚硬的石头，那个“好”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阿娘看着我苍白沉默的脸，眼圈微微红了：“微雨，你还要如何？难道真要等到...”她的话没说完，化作叹息。
就在这时，小荷慌慌张张地端着一碟新茶进来，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阿娘蹙眉：“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小荷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夫人，小姐...奴婢刚才去前院取茶叶，听...听老爷和客人在书房说话，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阿娘追问。
小荷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声音细若蚊蚋：“像是说...晏大人...与太子里应外合，佯装入狱，捉拿真正的科举泄题之人...有功。宫里似乎有意，将...将安宁公主...许配给晏大人...说是天作之合...”
“哐当”一声。
是我手边那个斟满热茶的甜白瓷杯，滑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我的裙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四肢百骸。
安宁公主...今上最宠爱的幼女，金枝玉叶，才貌双全。
天作之合。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太子太傅，天子信臣，配帝王爱女。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痴念，在这“天作之合”四个字面前，粉碎。
“微雨！”阿娘惊呼一声，连忙过来拉我的手，查看是否被烫伤。
我却猛地抽回手，扶着一旁的桌案，慢慢地站了起来。
胸腔里空荡荡的，那股支撑了我许久的力气，终于被彻底抽干了。
也好。
这样也好。
我转过身，看向一脸担忧惊痛的阿娘，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却不成。
最终，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阿娘，劳您和父亲费心了。”
“张家那门亲事，”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女儿愿意。”
第七章
阿娘的动作很快，我点头应下亲事的第二日，张家便递来了帖子，邀我三日后去慈云寺祈福。
“是张夫人的意思，”阿娘拿着那张洒金帖子，眼角眉梢带了些许轻快，“慈云寺的香火灵验，张公子也会同去。微雨，这是个好兆头。”
我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空了一块。
三日后，我依着吩咐，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藕荷色衣裙，发间簪了支小小的珍珠步摇，脸上薄施脂粉。
镜子里的人，眉眼间依旧残留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但总算有了些鲜亮气。
小荷在一旁瞧着，小声叹道：“小姐这样打扮真好看，张公子见了必定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