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脏货。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刀,狠狠捅进心口,拧了一圈。
疼得窒息。
脸上血色霎时褪尽,下巴被他掐着,连颤抖都不能。只能直直地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恶与羞辱,那目光仿佛在看什么不洁的秽物。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紧,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意外的平静:“王爷既知是冲喜,又何必计较是嫡是庶。能冲了喜,便是尽了本分。”
他眼底的暴戾之色骤然翻涌,掐着我下巴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本分?”他凑近些,药味混杂着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的本分,就是替你那金尊玉贵的嫡姐,来守着本王这个废物,对吗?”
他的呼吸喷在脸上,带着热意,话语却冷得刺骨。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或许有惧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后的麻木。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猛地甩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取出袖中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方才掐过我下巴的手指。
下巴上留下一圈鲜明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滚下去。”他不再看我,声音里满是厌弃,“别脏了本王的床。”
心口那处被“脏货”二字刺出的窟窿,呼呼地灌着冷风。
我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依言站起身。繁复的嫁衣逶迤在地,像一团被弃若敝履的红云。屋内虽有地龙,但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仍是寒意刺骨。
我一步步走向窗下的那张贵妃榻,那是为守夜丫鬟准备的,硬,且短。
身后,红烛依旧高烧,映着床上那一抹孤绝冷戾的身影。
合欢酒的香气与药味纠缠在一起,甜腻中透着绝望。
这一夜,我蜷在冰冷的贵妃榻上,听着身后床上那人沉沉的、并不安稳的呼吸声,睁眼到了天明。
红烛燃尽,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在灰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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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王爷的厌弃明目张胆,从不掩饰。下人们最是势利,眼见如此,拜高踩低便是常态。
份例里的炭火总是最劣等的,烧起来烟大呛人,送来得也总是最晚,冻得人手指发僵。饭菜时常是冷的,油花凝成白腻的一层。偶尔出门,总能听见身后刻意压低的嗤笑声,“庶女”、“替嫁”、“冲喜”,字字戳心。
我像个透明的影子,活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最边缘的角落里。
每日晨昏,仍需去主院“侍疾”。
说是侍疾,萧煜从不允许我近身。喂药、擦洗、更衣,一切近身事宜,皆由他的心腹侍从墨阳一手包办。
我通常只是安静地立在屏风外,听着内间偶尔传来的低沉吩咐声,或者碗勺轻碰的声响。有时,也会听到他因双腿剧痛而压抑不住的闷哼,以及药碗被扫落在地的碎裂声。
每当这时,里面的气氛便会骤然降至冰点。墨阳会无声地退出来,眼神示意我今日可以离开了。
我便会依言转身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有时,他心情极糟时,会让我进去。
并非需要我做什么,只是换一种方式折辱。
我会被命令站在床前,看着他因疼痛和无力而阴沉扭曲的脸,接受他冰冷又刻薄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