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本王这般模样,你是不是很得意?沈将军府用你换下宝贝嫡女,这买卖,看来是赚了。”
或是,“摆出这副委屈样子给谁看?既进了这靖王府的门,就收起你那套小家子气的做派,看得令人作呕。”
我始终垂着眼,不言不语。所有的辩白、委屈、甚至一丝情绪,都会引来更汹涌的恶意。沉默是唯一的盾牌,尽管薄脆,聊胜于无。
直到那一日午后。
天气渐暖,他难得被墨阳推到院中晒太阳。我照例远远站着。
他似乎小憩了片刻,醒来时眼神有些许迷茫,阳光柔和了他脸部的冷硬线条。目光无意间扫过我,忽然定住,喃喃了一句:“……怎的站那么远?过来。”
那语气里,竟有一丝罕见的、或许是睡迷糊了的温和。
我怔了怔,迟疑着,依言走近几步。
刚走到他轮椅前三步远的地方,他眼神骤然清明,之前的片刻柔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锐利和厌烦。
“谁让你靠过来的?”他眉头紧锁,声音陡沉,“退下!一身穷酸气,没得污了本王的空气。”
我的脚步僵在原地,像是被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默默后退,退回原来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重新缩回阴影里。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膈应。
心口那处,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又被这话语撕开,细细地碾磨。或许,在这王府里,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日子便这样一日日熬着,如同在钝刀子上磨,看不到尽头。
直到那次宫中夜宴。
皇室家宴,他虽不良于行,却仍需出席。我作为靖王妃,不得不随行。
马车辘辘,驶向皇城。车内空间宽敞,他却闭目养神,自我上车起,未发一言,仿佛身边只是一团空气。
宴上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百官携眷,觥筹交错。
我坐在他轮椅一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是曾经的战神,即便瘫了,依旧是众人目光焦点,或惋惜,或探究,或幸灾乐祸。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则更多是好奇、打量,以及知晓内情后的轻蔑。
无人与我搭话。我也乐得安静,只垂眸盯着眼前精致的杯盏。
直到一阵熟悉的欢笑声传来。
我指尖一颤,倏然抬头。
只见我的嫡姐,沈家真正的明珠沈清月,正随着几位郡主贵女步入殿中。她穿着一身烟霞色的云锦宫装,环佩叮当,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似乎永远都是人群的中心,明亮,娇贵,不染尘埃。
她目光流转,看到了我们这边。先是落在萧煜身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一点不易察觉的退缩。随即,她的视线转向我,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几乎按捺不住的、胜利者的优越感。她冲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弧度。
仿佛在说,看,这泥潭,终究是你替我跳了。
我迅速低下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闷闷地疼。
就在我低头的那一刻,身旁一直沉默饮酒的萧煜,却忽然放下了酒杯。
他的目光穿越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沈清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