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那样的眼神。

不再是阴鸷、暴戾、厌弃,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深刻痛楚、无尽遗憾、以及一丝遥远温柔的……凝视。

他看着她,看得那般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一切人事,包括他身边坐着的我,都化为了虚无的背景。

他就那样望着,直到沈清月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都未曾回神。

许久,他猛地收回视线,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侧脸的线条绷得极紧,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再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短暂的、望向嫡姐时残留的复杂情绪瞬间消散殆尽,又变回了那种熟悉的、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厌恶,甚至比以往更甚。

仿佛是我,玷污了他心中那片圣洁的白月光。

仿佛是我,窃取了本该属于沈清月的位置,才让他与她咫尺天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了我一眼。

然后,操纵轮椅,冷冷转身,对身后侍从道:“推本王出去透透气。”

他将我独自留在了那片觥筹交错、却令我无比窒息的喧闹之中。

周围的欢声笑语,丝竹管弦,瞬间变得无比遥远。我独自坐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摆设,浑身冰凉。

那一刻,我终于清清楚楚地明白。

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如何忍耐,如何卑微,在他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卑贱的、脏污的、夺占了嫡姐位置的庶女。

我永远,都比不上沈清月的一根手指。

心口那片荒芜之地,忽然吹起了一阵寒风,冻彻骨髓。

自宫宴回来后,王府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萧煜的情绪似乎更差了,对我更是视若无睹,偶尔投来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沉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厌憎。

我则愈发沉默,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日渐枯萎。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足不出户,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窗户发呆,能坐上一整天。

胃口也变得奇怪。时常闻到油腥味便一阵翻江倒海地恶心。

起初以为是心情郁结所致,并未在意。

直到那次清晨,侍女端来清粥小菜,我刚拿起勺子,一股莫名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我猝不及防,扔下勺子,冲到廊下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只觉得胃里痉挛着,难受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侍女吓了一跳,慌忙过来替我拍背:“王妃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我扶着廊柱,喘着气,摆摆手。刚想说不用,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

月事……似乎迟了许久未至。

一个荒谬的、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

我猛地直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方才呕吐时更加难看。

“不……不用……”我声音发颤,指尖冰凉,“许是……吃坏了东西,歇歇便好。”

我将侍女打发走,独自一人回到屋内,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怎么可能?

唯有那次……

他深夜醉酒归来,闯入我房中,气息灼热,动作粗暴。他将我压在榻上,黑暗中,他的吻带着酒气,更像是撕咬,他的手指烙铁般滚烫,撕扯开我的寝衣。我挣扎,哭泣,哀求,他全然不顾,只在我耳边喘息着,模糊又凶狠地呓语着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