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月。

那夜之后,我独自蜷缩在冰冷的残局里,浑身疼痛,如同被碾碎重组。他翌日醒来,看到床榻一侧的我,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翻涌起滔天的怒火和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景象。

“滚!”他当时便是这样低吼,语气中的厌弃足以将人凌迟。

我穿上破碎的衣衫,踉跄逃离,此后他再未踏足过我房中半步。

难道……竟是那一次?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若真是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它的父亲,憎恶它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另一个女人。

这个王府,冰冷彻骨,毫无温情可言。

我该怎么办?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几经挣扎,我最终设法悄悄递了消息出府,托人从外面带回了一位信得过的大夫,谎称是為身邊侍女看診。

老大夫隔着丝线诊脉片刻,捋须笑道:“恭喜夫人,这是滑脉,已近两月了。脉象流利如珠,应是稳妥。”

恭喜?

我坐在帘后,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浑身血液都凉了下去。

真的有了。

送走大夫,我独自坐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血色,却暖不透我半分。

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感知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条性命在我体内孕育。

是我和萧煜的孩子。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无边的惶恐和茫然。

他若知道,会如何?

大抵只会觉得,更脏了吧。

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一碗堕胎药灌下来,彻底清除我这“脏货”带来的污秽。

我不能让他知道。

至少,现在不能。

我必须守住这个秘密,这是我唯一的、可怜的指望,或许也是这冰冷世间,与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自那日后,我更加深居简出,行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孕吐的反应时好时坏,我尽力掩饰,在人前强装无事。胃口不好,便私下悄悄吃些清淡的点心果腹。

萧煜依旧对我漠不关心,这反倒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只是偶尔,在不得不去主院请安时,我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再是纯粹的厌弃,那阴鸷的目光深处,似乎藏了一丝极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和……困惑。

尤其当我的目光无意间与他相遇时,他有时会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恼羞成怒般,更加冰冷地移开视线。

他似乎,在透过我,努力地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寻找那个,他曾在醉酒之夜,错认了的幻影。

这发现让我心底发寒,又泛起一丝针扎似的细密疼痛。

我越发谨慎,不敢流露半分异样,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而忐忑的伪装中,缓缓流逝。

腹中的孩子悄然生长,我开始能感受到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吐泡泡,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心扉。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孤冷绝望的深渊里,生出一点点微弱的、属于我自己的暖。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低声同它说话,告诉它要坚强,要悄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