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那股邪火又拱起来了，但又没法发作，憋得难受。
我只能没话找话：“妈，您吃饭没？袋子里装的啥，这么沉？”
“吃了吃了，路上吃了馍。”我妈像是终于找到事做，赶紧去扒拉那个蛇皮袋，“都是家里的东西，不值钱……有点新小米，笨鸡蛋我包了好几层报纸，怕碎了，还有晒的干野菜，你们城里吃不着……”
她掏出一把用白线捆得整整齐齐的、灰扑扑的干菜，讨好地递给小璐：“这个，泡开了炖汤，香的哩。”
小璐瞥了一眼，没接，语气淡淡地：“妈，现在都不兴吃这些了。野菜农药残留超标，而且谁知道是什么品种，再吃中毒了。亮亮的辅食我们都是买有机的，专门渠道配送。”
我妈举着那把干菜，递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眼神黯淡下去，讷讷地说：“哦……有机的好，有机的好……”
我看着我妈那副样子，心里酸得厉害。
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翻山越岭把这些她认为最好的东西带来。
我也知道小璐没恶意，她就是那种科学至上的育儿观，担心一切未知风险。
可我就是憋得快要爆炸了。
一边是亲妈，一边是老婆，哪个我都说不得，哪个我都心疼，哪个我都憋屈。
那天晚上，我妈睡在狭窄客厅的折叠沙发上。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她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城市的光影，偷偷抹眼泪。
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映着她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
我轻轻退回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2
我妈来了之后，家里的气压更低了。
她手脚其实特别勤快，天没亮就悄摸起来拖地、做早饭。
可小璐嫌她拖把拧得不干，水渍弄得到处都是；嫌她粥熬得太稠，包子馅太咸，“对小孩子心血管不好”。
我妈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干啥都先瞄一眼小璐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亮亮呢？还是那个老样子。喂饭照样是场硬仗。
小璐试了新买的进口果蔬泥，颜色看着挺鲜亮，我闻着也还行，可勺子刚凑过去，亮亮就跟见了毒药似的，脑袋扭成一百八十度，死活不张嘴。
小璐耐着性子哄了几句没效果，火气又上来了，声音拔高：“你到底吃不吃！”
亮亮哇一声就哭开了。
我妈在一旁搓着手，急得团团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敢。
最后眼看小璐要爆发了，她才哆哆嗦嗦地小声开口：“那个……小璐啊……要不，让我试试？”
小璐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您试？您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追着喂、哄着喂那一套，专家说了，那样容易呛着！”
我妈被噎得脸通红，但还是鼓起勇气，声音更小了：“我……我从老家带了点东西来，我们那山沟里的土方子，娃没胃口，吃那个管用……”
“又是什么土方子？”小璐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全是怀疑和不信任，“妈，跟您说了现在要讲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能瞎给亮亮吃！”
“不是乱七八糟的！”我妈有点急了，脸涨得更红，“是正经野菜，叫‘娃娃喜’，老辈人都知道，吃了开胃的！我们小时候没吃的，就靠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