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的灵感总是从陆承宇这儿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这话也就越藏越深。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从伦勃朗的光影技法聊到急诊室的趣事,从喜欢的导演聊到喜爱和讨厌的香菜。
陆承宇发现苏漾总能精准地接住他的话茬,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五年。
傍晚离开时,苏漾踢着脚下的石子:“其实那天在急诊室,我认出你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右手虎口的疤痕还在,是当年救流浪猫时被铁栏杆划的。我当时还想,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陆承宇摸了摸虎口,那里确实有道浅疤。
五年前那个雨天,他为了救只卡在栏杆里的小猫,被生锈的铁条划伤了手。
是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递来的创可贴,对方的指尖带着松节油的味道。
“我也认出你了。”他看着苏漾脖颈处的疤痕,终究没问来历。
“你的靛蓝色颜料总少半管—— 当年借你解剖图时,我就发现了,你总用那半管颜料画神经线。”
苏漾笑了,眼角的细纹在夕阳里很软:“那半管颜料被你借去后就再也找不到了,连涂了一半的解剖图,再也没还。”
3 裂缝里的光
陈默出院那天,陆承宇特意调了休。
苏漾来接他的时候,套着件泛着旧旧质感的水洗白牛仔外套,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细瘦手腕上串着的银质手链,链坠是枚小巧的画笔。
“麻烦你了陆医生。”陈默拍着陆承宇的肩膀,脸色还带着病容。
“晚上我做东,必须赏脸。”
陆承宇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苏漾,他正低头给陈默系鞋带,手指在鞋带间动着,动作很轻。阳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头顶,头发上的细绒毛都看得清楚,被阳光照得有点发亮,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动了动。这画面让陆承宇心里一暖,可马上被一阵说不清的念头打断了。
他想起昨天在市中心画廊看到的画——画里是间冷清清的解剖室,无影灯照着手术台,灯下却没放解剖工具,而是摊着本翻开的画册。画册上颜色鲜艳的图案,和周围冰冷的金属环境对比很强烈,看着有点像生与死混在一起的样子。
当时那感觉现在还记得,和眼前苏漾这温柔的样子,不知怎么有点像。
“不了,晚上还有手术。”他撒谎时,看见苏漾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
回去的路上,苏漾接到个电话,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说了那画室我死也不会让给你们,那是我爸留下的。”挂了电话,他把手机狠狠摔在副驾驶座上,眼眶红得吓人。
“怎么了?”陆承宇在后排听出苏漾语气不对。
“我叔他们想把老画室改成民宿。”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爸教我画画的地方。”
陆承宇忽然想起苏漾画室里那张泛黄的合影,相框边缘已经磨损,照片上的中年男人握着支画笔,身后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他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翻出罐热奶茶:“我认识个律师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苏漾接过热奶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罐体时,忽然抬头看他。
阳光穿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幅流动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