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彻底的失望,是句号,是好过无休止的悬而未决,是让我彻底死心,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我对自己说,就这最后一次,林晚。为你见不得光的青春,做最后一次徒劳的努力。哪怕得到的只是他礼貌的、带着疑惑的“你是?”,也好过未来无数个日夜的后悔和“如果当初”。
典礼冗长地继续着,拨穗,合影,欢呼,抛帽。我像个游离在外的孤魂,机械地跟着流程走,所有的感官却都聚焦在口袋里那部沉默的手机上。
他会回吗?
他看到了会怎么想?
他会……来吗?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手指僵硬地掏出来,屏幕亮起。
来自「周叙白」的短信。
只有一个字。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有表情,没有标点,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
却瞬间在我心里掀起了海啸。
他答应了。他看到了。他会来。
巨大的、不真切的狂喜淹没了我,甚至冲昏了头脑,让我暂时忽略了这个“好”字背后可能存在的所有漫不经心和不确定性。
至少,他答应了。
至少,我得到了一个面对面的机会。
毕业典礼终于在喧嚣中落幕。人群像潮水般涌出体育馆。我被人流推搡着,目光却急切地穿过攒动的人头,寻找那个身影。
他很高,在人群中其实很显眼。我看到他和几个朋友勾肩搭背地往外走,笑着,似乎在讨论晚上去哪里聚餐庆祝。他的笑容明亮又干净,是我看了十年依旧会觉得心悸的模样。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我,正怀着怎样一颗即将破膛而出的心,在注视着他。
没关系。我告诉自己。下午三点,小礼堂后面。你会告诉他。这就够了。
我提前了将近半小时就到了小礼堂后面。
这里相对僻静,有一排高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令人心安的阴凉。蝉鸣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选了最粗壮的那棵树后躲着,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像过去十年里的每一次那样,悄悄地,不敢露面,只敢在安全的距离外,贪婪地偷看他几眼。
只是这一次,我鼓起勇气,发出了邀请。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我设想着各种开场白,练习着要怎么才能看起来自然一点,不那么“沉闷无趣”,怎么才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他我这十年的心意,而不至于吓到他,或者给他造成负担。
手心里的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
两点五十八分。
脚步声。
我的心猛地一提,几乎要窒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一点点视线。
他来了。
依旧是毕业典礼上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白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着,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半截清瘦的锁骨。阳光下,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在看什么重要的信息。
仅仅是这样一个身影,就足以让我构建了半天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他发顶、肩头跳跃,把他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