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等我……”
谁?
谁在等她?
……
再次有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是一种极其清淡的、若有似无的冷松香。
不再是那甜腻得令人窒息的苏合香。
她费力地掀动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的鲛绡帐顶,素净雅致,没有任何繁复的刺绣。
这不是她住了将近一年的、奢华压抑的凤仪宫偏殿。
她微微偏过头,打量四周。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雅致,一桌一椅皆非凡品,窗边小几上供着一瓶新折的绿萼梅,冷香似乎就是源自那里。
这是哪里?
她试图回想,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场大雪覆盖了的荒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了?
喉咙干涩发痛,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却只发出一点气音。
轻微的响动立刻惊动了外间的人。
脚步声急促响起,一道身影几乎是瞬间就掠到了床榻边,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那是一个极高大的男子,身着玄色蟒纹常服,身形挺拔如松,气息凛冽带着尚未完全收敛的锋锐。他似乎是匆忙赶来的,肩头还落着些许未拂去的雪沫。
可当他俯身看向她时,那双深邃若寒潭的眸子里,所有的锋锐冰冷都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颤抖的、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以及深埋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痛惜。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沈未晞怔怔地看着他。
这张脸,轮廓深邃,眉眼英挺,俊美得极具侵略性,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透着一股长期居于上位的威压。明明是陌生的,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心口深处甚至泛起一阵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来的酸涩。
他是谁?
她眼中清晰的茫然和陌生,像是一根冰刺,狠狠扎进了男人的心里。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汹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温和与……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他缓缓单膝跪倒在她的榻前,这个动作由他做来,依旧带着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势,却无半分屈尊降贵之感,只有无比的郑重。
他仰头看着她,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极清晰,生怕惊扰了她:
“娘娘,”他唤道,语气里是绝对的臣服与守护,“别怕。”
“臣,贺兰铮,来接您回家。”
贺兰……铮?
这个名字落入空茫的脑海,像是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很熟悉。
可是……回家?
回哪个家?
她不是该在宫里吗?陛下呢?婉柔皇后呢?
那些模糊的碎片试图拼凑,却只引来头颅一阵针扎似的剧痛。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按住额角。
跪在榻前的男人立刻伸手,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腕时猛地顿住,转为极轻极柔地虚虚护着,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您刚醒,身子还虚,御医说需要静养。”他的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带着一种诱哄般的耐心,“什么都别想。只要您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