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故意把篮球杂志或者游戏攻略大大咧咧地摊开，占掉大半张桌子，她会抬起眼，无奈又纵容地看我一眼，然后默默把自己的书往旁边挪一挪。
我会在她学累了的时候，把剥好的橘子或者温热的奶茶悄悄推过去。她接过去的时候，指尖偶尔会碰到我的，像触电一样，我俩都会飞快地缩回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只有发红的耳根暴露了心底的兵荒马乱。
那时候真好啊。好的不像真的。
觉得未来就像图书馆窗外那片毫无遮挡的天空，蓝得透彻，广阔得能容纳下所有梦想。觉得我们俩，一个学业优秀，一个坚韧努力，又是顶尖名校毕业，只要一起携手，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天真。真是他妈的天真。
“砰！”
一声酒瓶重重砸在桌子上的闷响把我吓了一哆嗦，眼前的图书馆、阳光、她的侧影，瞬间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的！凭什么啊！”胖子突然红着眼睛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拼死拼活考上985，出来就为了受这鸟气？一个月几千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这话像是扔进炸药桶里的一点火星。
“就是！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去个破三本学个技术呢！” “我高中同学，专科毕业，现在搞装修，一个月挣得比我半年都多！” “985？呵，名头好听罢了！有什么用！”
抱怨声再次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比之前更汹涌，更绝望。名校光环成了此刻最讽刺的标签，紧紧地勒在我们的脖子上，提醒着我们此刻的失败有多么的醒目和可笑。
在这片失控的抱怨声里，陈浩又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唏嘘：“旭哥，说真的……那时候，多少人羡慕你啊。真的……球打得好，学习牛逼，还有苏晚晴那么好的女朋友……你们俩往那儿一站，就跟金童玉女似的，般配得晃眼……”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们都以为，你肯定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早混出来的那个……爱情事业双丰收……”他打了个酒嗝，眼神有点飘，“谁能想到……唉……这世道……”
谁能想到。
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走出象牙塔，面对的不是星辰大海，而是泥泞沼泽。没想到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会那么不堪一击。
我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又开了一瓶酒。酒精麻木了舌头，却让心里的某个地方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疼。
那股清晰的痛楚，牵引着记忆，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这一次，不是阳光下的图书馆。
是那个夏夜，空气湿热，蝉鸣聒噪。我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野球场，浑身汗湿，抱着篮球往回走。
经过女生宿舍楼下的那片小花园时，看到了她。
她坐在花坛边沿，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看着让人心疼。
我脚步顿住了，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在我印象里，她总是安静的，坚韧的，像一棵风吹不折的小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隔着几步远，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苏晚晴？”
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痕。看到是我，她明显慌了一下，赶紧用手背胡乱地去擦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旭？你……你怎么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