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完球。”我抱着球,有点无措,“你……没事吧?”
“没事。”她低下头,声音嗡嗡的,“就是……就是有点想家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说谎或者紧张时的小动作。
那时我信了。学霸校草林旭,在篮球场上能精准判断对手每一个假动作,却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迟钝得像块木头。
我哦了一声,在她旁边隔着一人的距离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只有恼人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过了好久,我才憋出一句:“那个……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跟我说。”
她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像小兔子,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们并排坐了很久,没再说什么话。我后来把赢比赛后队友塞给我的、我一直捏在手里的那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递给了她。
“喝点水吧。”我说,语气可能有点硬邦邦的,掩饰着心里的不自在。
她愣了一下,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一刻,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叠在一起。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肥皂清香,混着我自己的汗味,有一种奇怪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那时候蠢得可以,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伤感的夏夜。只是一个想家的女孩偶然的脆弱。
我根本不知道,那瓶她握在手里很久都没有打开的功能饮料,那个她默默流泪的夜晚,早已为我们后来的结局,写好了冰冷又残酷的注脚。
“旭哥?旭哥!”陈浩用力推了我一下,“发什么呆呢?喝多了?”
我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一股迟来的、闷闷的痛。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棚顶积存的雨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砸在地面的小水洼里。
像眼泪一样。
像那个晚上,她没让我看见的眼泪。
我闭上眼,把手里剩下的半瓶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苦得让人想吐。
3.
那半瓶苦酒灌下去,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里翻江倒海。可脑子却反常地越来越清醒,那个夏夜她带着泪痕的脸,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陈浩他们还在吵吵嚷嚷地拼酒,声音忽远忽近。我靠在塑料椅背上,闭上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有心口那块地方,沉甸甸地往下坠。
后来是怎么散的场,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陈浩搂着我的脖子,舌头都大了还在那絮叨:“旭哥……没事……兄弟……嗝……兄弟在呢……工作会有的……都会好的……”
胖子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
另一个哥们蹲在马路牙子上,抱着头呜呜地哭,嘴里念叨着对不起爹妈。
一片狼藉。
985的精英们。未来的栋梁们。
像个巨大的笑话。
我甩开陈浩的手,说自己能回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租屋挪。夜风一吹,酒劲彻底上了头,胃里那点东西不停往上涌。我扶着一棵秃了吧唧的行道树,吐得撕心裂肺,眼泪都逼了出来。
吐完了,浑身脱力,顺着树干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