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个侄子在姑苏当差,前日偷偷来看我时说的。”老丈叹了口气,“大王一心想着北上伐齐,却不知后院可能要起火啊。”

正说话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骑兵举着火把飞驰而来,在窝棚区前勒住马匹。

“大王有令!”为首的军官高声喊道,“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丁,即刻到渠口集合,连夜赶工!违令者,斩!”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哀叹,但无人敢反抗。石敢默默起身,妻子抓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泪:“你已经连续干了三个时辰了……”

石敢轻轻推开她的手:“照顾好孩子们。”说完,便跟着人群向渠口走去。

夜色中的邗沟宛如一条巨大的黑龙,在火把的映照下蜿蜒向前。民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劳作。夯歌声再次响起,低沉而悲怆:

“嘿哟——嘿哟——

拾起夯啊把土砸哟,

长江水啊通淮河哟,

大王要建不世功哟,

小民骨头当柴烧哟……”

石敢扛着沉重的夯杵,每一下都用尽全身力气。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混入泥土中。

子夜时分,工地突然再次骚动起来。上游的水位不知为何突然上涨,刚刚筑好的一段堤坝出现了裂缝。监工的军官大声呼喊着,命令民夫们立即加固。

石敢和几十个民夫被派去搬运沙袋。水深及腰,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突然,一个巨浪打来,几个民夫站立不稳,被急流卷走。石敢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一截断裂的草绳。

“不要停!继续搬!”军官的鞭子抽打在民夫们身上,逼着他们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石敢看见水中漂浮着一具尸体,正是白日里被斩首的工头。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星空,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凌晨时分,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就在最疲惫的时刻,渠口突然传来震天的欢呼声:

“通水了!通水了!”

石敢抬头望去,只见长江水正顺着新开的渠道汹涌而来,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芒。民夫们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许多人甚至跪在地上,对着渠水叩拜。

夫差在高台上站起身来,紫绮披风在晨风中飘扬。他拔出腰间的鱼肠剑,指向北方:“自此,我吴国楼船可直抵中原!此乃天佑吴国!”

欢呼声中,石敢却注意到渠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刚刚筑好的堤岸在水的冲击下开始松动。他大惊失色,冲向最近的一队士兵:“快禀报大王!堤坝不固,需要立即疏散下游民夫!”

那士兵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胆刁民,竟敢危言耸听!今日是大吉之日,再敢胡言,小心你的脑袋!”

石敢心急如焚,眼见水位越来越高,他咬咬牙,直接向着高台冲去。卫兵们试图阻拦,却被他猛地推开。

“大王!堤坝不固,请立即下令加固堤防!”石敢跪在高台下,声音嘶哑地喊道。

夫差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这个浑身泥污的民夫:“何处来的狂徒,在此扰乱军心?”

公孙雄连忙上前:“大王,此人是邗城县的农夫,对水利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