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没拍照也没绕路走,而是停下车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芝麻糖——这是我自己做的,每天带一块当早饭。
“吃点甜的,”我轻声说,“心就不那么苦了。”
他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吓人。我这才知道,他是谢言,最近最火的影帝,电视剧里杀伐决断,热搜上天天是他的名字。
可那一刻,他只是个哭不出声的年轻人。
他接过糖,手还在抖。
“阿姨……没人问我累不累,只问我为什么演不好。”他说。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和他平视:“那你觉得,你演得好吗?”
他一怔,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谁了。昨天我是将军,前天是刺客,大前天是疯子……可我自己呢?我他妈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像熬了十年的灯。
“你是个人。”我说,“是人就会累,会痛,会想哭。你要是真演得好,就不该在这儿崩溃,而该笑着回去领奖。可你现在在这儿,说明你心里还知道——你不是戏里的那个‘他’。”
他愣住了,嘴唇动了动,突然苦笑:“阿姨,您这话……比我的台词还真。”
“我不懂演戏,”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但我扫了十年地,知道一件事——地脏了,你不擦,它不会自己干净;心累了,你不歇,它会塌。”
他望着我,忽然问:“您……每天都吃这个糖?”
“嗯,自己做的,芝麻多,扛饿。”
他低头咬了一口,皱眉:“好硬。”
“嚼着嚼着就软了。”我说。
他笑了,这次不是镜头前那种完美弧度,而是嘴角歪着,眼睛眯着,像终于松了口气。
从那天起,他开始等我。
每天我一来,他就“刚好”在走廊抽烟;我拖地,他就蹲旁边看,还非得抢我的拖把。
“你别动,”我拦他,“这活儿脏。”
“我比您脏。”他笑着说,“您扫的是地,我扫的是人设。”
我不懂什么叫“人设”,但我知道他话里有苦。
我吃饭时啃馒头,他就端着盒饭坐到我旁边,说什么“剧组饭太油,不如阿姨啃的馒头香”。
我笑:“你少在这装穷,你一顿饭比我一天工资都贵。”
“可没人像您这样,”他认真看着我,“坐我旁边吃饭。”
起初我以为他开玩笑,可时间久了,我发现——他是认真的。
有次我发烧,没去上班。第二天一早,我推车进棚,发现地上干干净净,拖把整齐地晾在架子上。
他靠在门边,黑眼圈重重的,手里还拿着湿抹布。
“您不来,地也得有人扫。”他声音沙哑。
“你……你昨晚睡这了?”
“睡不着,就干了点活。”他笑了笑,“原来扫地比拍戏还累。”
我鼻子一酸,从包里掏出两块芝麻糖,塞他手里:“下次别傻乎乎地干通宵,糖,留着半夜吃。”
他攥紧糖,像攥着什么宝贝。
他不再躲着我,也不怕被拍。有次狗仔追着他问:“谢言!你和清洁工阿姨什么关系?”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句地说:“她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的人。”
那天晚上,我坐在宿舍的小凳上,看着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新闻,手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