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茹儿心口微软,指尖在那片红痕上揉了揉,像给猫顺毛:“只两个时辰,回来让你蜷在我怀里睡,一整日都随你。”

煞蜂这才欢快地嗡一声,化为一粒朱砂,重新没入“守宫纱”。皮影失了支撑,轻飘飘落在她掌心,被她折成四方,藏进贴身的暗袋。

灯熄,窗棂漏进一线霜白。

冯香茹仰卧,把双手交叠在腹前,第一次没有运煞、没有假息,只让胸腔里那缕尚嫌稚嫩的“霜芽”自生自灭。寒意像细小的雪片,沿经络缓缓飘落,却不再割人,反带着清冽的甜。

她忽然意识到:自出娘胎,这是头一夜不必提防窗外、不必算计天明。

睡意涌上来时,铜镜里映出一张极静的脸——

眉间还留着炭灰的残影,唇角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松快。

窗外,夜风掠过老梅,枝上雪沫簌簌落下,像给世界悄悄加了一层软垫。

黑暗里,煞蜂在她锁骨下轻轻打起小呼噜,呼噜声里带着细小的冰晶碰撞,叮叮当当,像给安稳的睡眠,加了一串最不起眼的铃铛。

次日,辰末。

后巷炭车吱呀而来,车辕上破草绳缠成“霜”字篆形,被露水浸得发软。帘子一挑,先落地的却是一只雪白绣鞋——鞋头缀着极小的珍珠,像一粒初凝的霜芽。

燕度在暗堂门口微微一怔:今日她未着男装,只穿月白窄袖短衫、水蓝综裙,腰上束一条靛青软带,把新长的肉裹得盈盈一握;乌发用一根乌木簪低低挽起,颈后碎发被汗水黏住,却更衬得肤色透粉。她低眉推车,像穷苦人家的闺女,却掩不住一身秀骨。

“冯……”燕度喉结动了动,又改口,“哑娘,怎么不戴面具?”

茹儿把炭车停稳,抬手抹了抹额上细汗,声音轻却稳:“昨日回去我想了半宿——既真心习武,再藏头遮面,反倒心虚。公子传我杀伐术,我若连本来面目都不敢露,如何敢直面剑锋?”

暗堂无窗,只一盏壁灯,火光跳在她脸上,像给瓷胎上了一层釉。燕度望她,眼底掠过一丝怜惜,却终究没再劝,只侧身让她进门:“进来吧,今日不练拳脚,先授你‘霜芽’化刃。”

暗堂中央,青砖墁地,四角堆满陈年兵器架。燕度取下一柄未开刃的木剑,剑身宽仅二指,剑脊却镂一道冰裂槽。

“剑未出鞘,霜先夺魄——这便是‘霜芽’。你昨日三关已过,今要学的,是让霜炁顺臂外放,凝于三尺之外,不借实物,亦能割衣断发。”

他示范:左掌托剑,右指并如剑诀,仅一吐息,木剑尖“叮”地弹出一寸白霜,霜锋薄如柳叶,隔空扫过兵器架,一截锈铁丝“啪”断,断口莹亮。

茹儿眸光乍亮,随即又黯:“我……体内无真元,只剩煞炁,怕学不来。”

燕度抬手,掌心覆在她腕脉,一缕温和剑意渡入,像雪落热茶,竟将煞炁层层包裹,不带半分排斥。

“我昨夜已想通——霜芽最净,你以煞引霜,再以霜洗煞,二者相生,便成你自己的路。”他说到此处,声音低下去,“只是须慢,再慢。霜芽若急,反噬心肺,你底子薄,更要一日一日磨。”

茹儿抬眼,火光在她瞳仁里碎成星:“我听公子的。”

燕度退后两步,取过一根细麻绳,一头系在自己腕,一头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