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天傍晚,雨下得很大,店里没什么客人。她正低头整理玫瑰,门上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那是她特意换的,用清脆的玻璃铃代替了所有金属饰品。

“想买束花。”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林夏抬头,心脏猛地一缩。男人很高,穿着深色风衣,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沿还在滴着水。他没戴帽子,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眉眼干净,只是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湖。

不是画家。她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是凉了半截。

“送人的吗?”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嗯,给一位老朋友。”男人笑了笑,目光扫过柜台,“要红色的,像血一样红的那种。”

林夏的动作顿住了。她想起那枚铃铛上的暗红污渍,想起素描纸上女人身下的血泊。她转身去拿红玫瑰,后背却像被针扎似的发紧——男人的目光,正落在她手腕的疤痕上。

“这疤……”男人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雨丝,“是被铅笔划的?”

林夏猛地回头,手里的玫瑰掉在地上。男人还在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夹着一支铅笔,木质的笔杆被雨水泡得有些发胀,笔尖削得极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我找了你三年。”他说,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那枚铃铛,你扔在了老楼的楼梯口,对吗?我捡回来了。”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用红线系着,吊在指尖晃悠——正是那枚红色的铃铛,表面的污渍被擦得干干净净,却依旧泛着诡异的红。

“它说,还是喜欢你的味道。”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店里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却像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你看,它在叫你呢。”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林夏退到墙角,看着男人手里的铅笔越来越近,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黏得人喘不过气。

“你不是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画家早就死了,警察在老楼的地下室找到了他的尸体,是自杀。”

那是她离开后半年,警方传来的消息。画家在地下室里用铅笔戳穿了自己的手腕,身边散落着所有素描,唯独少了最后那张血泊中的肖像。

男人停下脚步,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天真:“你说的是那个画画的?他太胆小了,不敢亲自来找你。”

他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和林夏记忆中画家被美工刀刺伤的位置一模一样。“他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了——他的画,他的铅笔,还有……对铃铛的执念。”

雨还在下,林夏看着男人指尖的铃铛,突然明白过来。画家不是一个人。老楼里的“影子”,短信里的视角,甚至那枚总在发烫的铃铛……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他”。

男人举起铅笔,笔尖对着她的眼睛,像在临摹一幅画。

“这次,别再跑了。”他说,“我们会把你画得很美,像她一样,永远留在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