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直播结束,林慧收到了抖音平台的结算通知——扣除手续费后,还有一百八十多块。她握着手机,眼泪掉在屏幕上,晕开了“186.5”这个数字。连夜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袋大米、两箱牛奶,还给念念买了个肉包子。念念抱着包子,吃得满脸是油,含糊地说:“妈妈,明天还能吃吗?”林慧摸了摸女儿的头,点了点头:“能,以后天天都能吃。”
从那以后,林慧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开播,固定跳《摇太阳》。她攒钱买了件新的粉色T恤,虽然只要二十九块九,但穿在身上,总觉得多了点底气;又从二手平台淘了个补光灯,十五块钱,镜头里的画面终于亮堂了些,至少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追光者每天都会来,依旧不发弹幕,只在她跳《摇太阳》时送礼物——前奏起送“流星”,一颗接一颗,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副歌时送“火箭”,金色的特效铺满屏幕,连念念偶尔醒来看一眼,都会指着手机说“妈妈,好亮”;收尾时送“宇宙飞船”,缓慢划过屏幕的样子,像在给她笨拙的舞步画个温柔的句号。
林慧试过私信道谢,每次都要斟酌很久的措辞。“谢谢大哥的支持,您要是觉得我跳得不好,我可以学别的歌。”“今天降温了,大哥注意保暖。”追光者的回复永远简短,却总能戳中她的心事:“不用学别的,《摇太阳》挺好。”“念念的牛奶够喝吗?不够我再刷点。”
有次直播时,林慧的胃病犯了——前一天只吃了两顿白菜粥,胃里空得发慌。跳着跳着就捂住了肚子,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往下掉。弹幕里终于有了活人评论,“阿姨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她刚想说“没事”,就看见屏幕上飘来一排“火箭”,追光者的私信也弹了进来:“别播了,去休息,我给你转了点钱,明天去买点药,再买点肉。”
林慧看着手机里突然多出来的五百块,手指都在抖。她长这么大,除了父母,还没人这么关心过她的身体,关心她有没有吃肉。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加了个鸡蛋,还放了点肉丝——面条有点咸,她却吃得眼泪直流。
他们加了微信,追光者的朋友圈里全是风景照:清晨的山雾绕着青山,傍晚的海浪拍着礁石,秋天的银杏叶铺满小路,偶尔有几张办公室的照片,桌上摆着一盆绿萝,干净得看不出生活痕迹。林慧没问过他的职业,没问过他的家庭,甚至没问过他的真实名字。她怕问多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就会消失,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承受一次失去。
追光者开始主动聊起日常。他说自己做建材生意,经常要去外地;说他喜欢喝茶,家里收藏了很多普洱;说他也喜欢《摇太阳》,年轻时听这首歌,还追过喜欢的姑娘。林慧也会跟他聊念念——聊女儿第一次自己吃饭,聊女儿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聊女儿说“妈妈跳舞最好看”。每次聊到念念,追光者都会说:“念念很乖,你别太辛苦,有我呢。”
“有我呢”这三个字,像块暖手宝,揣在林慧心里,连夜里起夜照顾念念,都觉得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