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仇恨更伤人。
我被两个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下刑架，扔上了一辆破旧的板车。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听到李景明对影一说：“别看了，一件脏了的工具而已。”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可就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
“工具？”
“脏了？”
“李景明，影一……”
“我会回来的。”
“从九泉之下，爬回来，将你们珍视的一切，彻底焚毁。”
2
痛。
无休无止的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将我从昏死中唤醒。
我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四周是堆积如山的腐烂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乱葬岗。
我居然还活着。
大雨滂沱，冲刷着我身上的伤口，血水混着泥水，在我身下汇成一滩暗红。
手腕和脚踝处，是空洞的、被剥夺了力量的剧痛。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回应我的只有一阵无力的抽搐。
我废了。
李景明的话，像淬了毒的魔咒，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你只是个替身。”
“你的名字，是偷来的。”
“一件脏了的工具而已。”
我从小被挑选出来，与影一一起接受训练。
他学什么，我便学什么。
他练剑，我便在暗处将他的每一个招式刻进骨髓。
他学习谋略，我便要背下他所有可能用到的兵法和暗号。
教习说，我的任务，是成为他的影子，在他需要的时候，变成他。
李景明偶尔会来看我，夸我“学得很像”，甚至会赏我一颗糖。
那一点点温情，曾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主人对一件仿制品满意的嘉奖。
我不是阿九。
我没有名字。
我的人生，我的忠诚，我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
我躺在尸堆里，无声地大笑，眼泪混着雨水滑落。
可笑。
太可笑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是真品，我就是赝品？
凭什么他享受荣光，我就要在此腐烂？
凭什么我的一切都要被彻底否定？！
我不甘心！
强烈的恨意，像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
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我要回去问问他们，一个被彻底否定的“赝品”，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股疯狂的执念，成了我唯一的动力。
我用牙齿咬住一根凸起的树根，用完好的手肘，一点一点地在泥泞中拖行。
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把刀在凌迟我的身体。
但我没有停。
我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双沾着泥点的布鞋。
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惊恐和不忍：“天啊……你……”
我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那个提着药篮的年轻姑娘。
然后，便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缠着干净的布条。
那个在雨中发现我的姑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小心地吹着气。
她见我醒来，眼睛一亮：“你醒了！快，把药喝了。”
她将我扶起，一勺一勺地喂我喝药。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不带任何目的的、纯粹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