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 年 4 月的一封信,彻底击垮了 “知夏”。那封信的信封是陌生的牛皮纸,字迹也不是 “砚舟” 熟悉的笔体,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沈砚舟同志于 1962 年 3 月 15 日因积劳成疾,不幸病逝。望节哀。” 纸条的下方,还附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 “砚舟” 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苍白,颧骨突出,可眼神却依旧坚定,穿着那件熟悉的中山装,背景是敦煌莫高窟的洞窟入口。林知夏拿着照片,仿佛能看见 “知夏” 收到信时,双手颤抖、泪流满面的样子,那种绝望,隔着半个多世纪,依旧能让人感同身受。
最后一封信读完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林知夏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拿起那本《唐诗三百首》,轻轻翻开,忽然从书页间掉出一张干枯的银杏叶书签。书签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用钢笔写着两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落款是 “砚舟赠知夏,1957 年秋”。林知夏把书签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当年 “知夏” 收到这份礼物时的喜悦。
第二天一早,林知夏带着旧皮箱去了外婆家。外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翻看。看到林知夏进来,外婆连忙放下相册,笑着招呼:“知夏回来啦,快坐,早饭在厨房温着,是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林知夏把旧皮箱放在茶几上,在外婆身边坐下,轻声说:“外婆,我昨天在阁楼里找到了这个箱子,里面有一些信件和照片,您看您认识吗?”
外婆的目光落在箱子上,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有惊讶,有怀念,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摸着箱子的皮革,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许久,她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是…… 你太外婆的箱子。”
“太外婆?” 林知夏愣住了,她从未听过外婆提起太外婆,“您是说,照片上的那个‘知夏’,是我的太外婆?”
外婆点了点头,眼眶渐渐湿润,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是啊,她是你的太外婆,也叫林知夏。那个男青年,是你的太外公,沈砚舟。当年你太外公去西北之后,你太外婆每天都坐在窗边等他的信,有时候一封信能读上十几遍,夜里做梦都在喊他的名字。可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你太外婆得知消息后,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差点就活不下去了。后来,看到我哭得不行,她才慢慢振作起来,说要好好活着,把我养大。”
外婆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你太外婆这辈子,从来没有再提过你太外公的名字,也没有再看过这些信件和照片。她把这个箱子锁在阁楼最里面,还叮嘱我,以后不要轻易打开。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天,意识都模糊了,才拉着我的手说,她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和你太外公好好告别,没有跟他说一句‘我等你’;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太外公,和他在燕园度过的那些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外婆握住林知夏的手,眼神里满是期盼:“所以,我给你取名叫林知夏,就是希望你能像你太外婆一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不留下遗憾;也希望你能比她幸运,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用承受分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