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他有一个额外的步骤。
他再次蹲下身,从雨衣内袋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揭开谎言的外衣,那是一枚小小的、已经氧化发黑的黄铜发条,顶端有一个便于旋转的小钮。
这是老式音乐盒或儿童玩具上最常见的部件,岁月和磨损让它失去了光泽,却赋予它一种沉重的历史感。
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谨慎,甚至流露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他用指尖捏着这枚发条,将它缓缓地、精准地放置在了那个白色粉笔符号的正中心。
这个动作,彻底偏离了“完美复刻”的剧本。
在二十年前的原始案发现场,从未出现过这样一枚发条。
它像一个异数,一个闯入者,一个故意留下的私人信标。
黑影凝视了那枚发条几秒钟,仿佛它能唤醒某些沉睡的东西。
然后,他果断地收起软布,拉低兜帽,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手电光熄灭,脚步声被厚厚的灰尘和雨声吞没。
废弃的房间里,重归死寂。
只有那具被精心布置的尸体,那一个个充满暗示的物品,那个扭曲的粉笔符号,以及符号中心那枚静静躺着的、冰冷的金属发条,在无声地等待着。
等待一个能读懂这血腥密码的人。
等待一个被刻意从记忆深渊中唤醒的回响。
第一章:昨日噩梦
警灯旋转,将淅沥的雨幕染成一片片突兀的蓝红。
凌晨三点的废弃厂区被这刺眼的光亮撕裂了沉睡的表象,空气中混合着雨水、泥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腥气。
梁鸿毅的黑色SUV碾过坑洼积水的地面,停在警戒线外。
他推开车门,一股冷湿的空气立刻包裹了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昨夜残存的疲惫和那点不愿承认的压抑驱散,换上工作时的冷静面具。
刑事侦查局的李依依正站在单元门洞口,雨衣兜帽下,脸色是绷紧的苍白,看到他时,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
“鸿毅。”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被雨声盖过一半,“情况……很糟。”
“哪方面糟?”梁鸿毅跟上她的脚步,皮鞋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楼道里混杂着各种人员,但异常安静,只有对讲机里偶尔传出的电流杂音。
“模仿作案。”李依依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而且是极其精准的模仿。”
他们走上三楼。那股铁锈味混杂着另一种更浓重、更甜腻的腐败气味,变得清晰起来。
梁鸿毅的眉头无意识地蹙紧。
现场的门敞开着,技术队的灯光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反而让一切细节显得更加狰狞和不真实。
梁鸿毅在门口套上鞋套和手套,目光越过忙碌的法医和技术人员,落在那张中央的旧木椅上。
只一眼,他的呼吸骤然一窒。
椅子上那具被捆绑、嘴角被鱼线粗暴缝合的尸体,周围刻意摆放的破碎手表、模糊单据,以及地上那个用粉笔清晰勾勒出的扭曲符号……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强行捅进他记忆深处一个上了重重锁链的角落。
“阁楼缝尸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几乎是气音,“二十年前……第三起案子的现场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