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刺耳的警报长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你——!”陈建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随即又被暴怒的火焰烧得通红扭曲,他猛地抬手指向我,手臂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嘶哑、尖利、撕裂了警报声,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恨意,在狭小的病房里轰然炸开: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杀人犯!你害死了我爸——!!!”

那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握着剃刀的手猛地一抖。刀锋在他父亲脖颈的泡沫上极其轻微地划动了一下,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白痕。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杀人犯”三个字在疯狂回荡,与刺耳的死亡警报交织在一起,构成地狱的序曲。

值班医生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迅速检查老人的瞳孔和颈动脉,随即沉重而迅速地摇了摇头。护士立刻扑向心电监护仪,关闭了那令人神经撕裂的长鸣。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但陈建明的怒火并未停歇。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困兽,猛地冲到病床边,粗暴地一把推开我!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剃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刺耳的金属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爸!爸!”他扑在老人身上,摇晃着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声音从嘶吼变成了破碎的呜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昂贵的西装被揉皱,“你看看!你看看啊!这个疯子……这个疯子在你脖子上动刀啊!是她害死你的!一定是她!”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再次死死咬住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报警!叫保安!把她抓起来!我要告她!告到她坐牢!告到她倾家荡产!”他歇斯底里地对着门口已经吓呆的护士和医生咆哮。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地砖的寒意透过鞋底直往上钻。我看着陈建明扭曲的脸,看着他扑在父亲身上痛哭流涕的样子,看着地上那把闪着冷光的剃刀,还有老人下颌上那一片刚刚刮净、在灯光下显得异常青白刺眼的皮肤,以及旁边还覆盖着的、如同未完成祭品的白色泡沫。

我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想说他最后的要求,说他抓住我的手时的眼神,说那耗尽生命也要维持的、卑微的体面…… 可是,证据呢?谁能证明?监护仪只记录下了死亡,没有记录下那句破碎的祈求。我的解释,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和家属滔天的愤怒面前,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被撕碎的废纸。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冰冷的绝望。

保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催命的鼓点,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他们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陈建明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就是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保安向我走来,他们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其中一个伸出手,就要碰到我的胳膊。

就在这一刻,就在保安的手即将落在我臂膀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病床上老人脸上,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