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糊里糊涂地跟着人群往公社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踩在上面硌得脚疼。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他看到树干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热火朝天的劲儿。
公社门口停着一辆车——不是他熟悉的教练车,也不是轿车,是一辆军绿色的卡车,车头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解放CA10”。车身布满了划痕,轮胎上沾着泥,车头的大灯蒙着层灰,却依然透着股威慑力。
一个穿着中山装、腰里别着钢笔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国,准备好了?跟我去县城农机站,师傅都给你联系好了。记住,到了那儿要听话,开车不是开拖拉机,这方向盘握的是全公社的指望,可不能马虎。”
是王书记。周明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喊“我不是周建国”,想转身跑掉,可看着王书记期待的眼神,看着周围老乡们羡慕的目光,再想起秀兰递给他的鸡蛋和坐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谁?是2025年的驾校教练周明,还是1962年的公社拖拉机手周建国?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的他,没有选择。
王书记已经拉开了卡车的副驾门,催促道:“快上车,早班车要开了。”
周明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驾驶室。座椅硬得硌人,他下意识把秀兰缝的坐垫铺在上面,粗糙的布料贴着大腿,竟奇异地让他安定了些。他抬头看向车头的方向盘,木质的方向盘上包着层旧布,握上去比他的教练车方向盘粗了一圈,沉甸甸的。
卡车发动时,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车子缓缓驶出公社,路边的老乡们挥着手,秀兰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他没来得及穿的外套,踮着脚往这边望。
周明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不是结束。
是另一个开始。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土路,突然想起自己在驾校常跟学员说的话:“不管遇到啥情况,先稳住方向盘,方向对了,路就不会偏。”
现在,他的方向盘,指向了1962年的春天。
第二章:老卡车与“新方法”(1963年·夏)
蝉鸣把1963年的夏天叫得燥热,周明(现在该叫周建国了)坐在解放牌卡车的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旧布套——这布套是秀兰上个月刚换的,用的是她陪嫁时的蓝花布,比原来的粗麻布软和不少。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把这台“老解放”摸得透熟。从县城农机站培训回来那天,他就没再把自己当“外来者”周明,而是公社的驾驶员周建国——毕竟,能靠手艺挣工分,还能让秀兰偶尔吃上白面馒头,这样的日子,比他在2025年独自啃外卖的时光踏实多了。
“建国!建国!”
公社大院的门被撞开,生产队长老杨扛着个麻袋跑进来,满脸急汗:“不好了!东头那二十亩棉花起了虫,再不打药就全完了!王书记让你赶紧去县城拉农药,越快越好!”
周明刚帮秀兰把晒好的麦子收进粮囤,裤腿还沾着麦糠。他没多问,抄起搭在车座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杨叔,你去叫两个人,再找三块硬石板、两捆干草,咱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