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招了两个伙计。一个是我当初救过的书生柳寻,他现在已经是个秀才了,等秋天再去考举人。他心思细,负责记账。
另一个是屠夫王二。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但心思很正。往门口一站,那些想来捣乱或者占便宜的,腿肚子先软了三分。
我的规矩很简单。
想求福报,先积功德。
功德怎么积?我列了个单子,贴在墙上。
扶老人过街,算十分。给邻居搭把手,算五分。修桥补路,一尺算一百分。捡到东西上交,按价值算分。
分数积够了,就可以来我这里换东西。
想家里老人身体健康?可以,一千分换一年无病无灾。想自家孩子读书聪明?也行,三千分换他开窍,过目不忘。想生意兴隆?五千分,保你财源广进。
一切,明码标价。
我这里,不像寺庙道观,搞什么“心诚则灵”的虚头巴脑。我这是交易所。功德是货币,福报是商品。公平买卖,绝不赊账。
凡人最吃这一套。
他们不怕付出,就怕付出没有回报。
以前他们去庙里烧一把香,磕三个头,心里是没底的。神仙听没听见?什么时候兑现?都不知道。
现在来我功德堂,账目清清楚楚。你做了多少好事,能换多少福气,白纸黑字写着。
人心,就这么一点一点地,从寺庙道观,流向了我这个小小的功德堂。
天庭那边,终于坐不住了。
第一个下来找我的,是太白金星。
他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白胡子,白头发,看着挺和蔼。
他没摆神仙的架子,穿着便服,像个邻家老头,走进了我的功德堂。
那时候我正在给柳寻讲怎么分辨功德的“成色”。
“你看这个,”我指着账本上的一个名字,“这人叫吴富贵,捐了一百两银子修了座桥。但他捐钱是为了求官。他这功德,就有杂质,只能算七十分。”
“再看这个,叫孙小三的乞丐。他把今天讨来的半个馒头,分给了快饿死的野狗。这功德,纯粹。能算一百分。”
柳寻听得连连点头。
太白金星就站在旁边听着,脸上笑呵呵的,眼睛里却全是震惊。
等我忙完了,他才走上前来。
“赵……老弟。好久不见。”
我给他倒了杯茶。凡间的粗茶。
“什么风把太白星君吹来了?”
他喝了口茶,差点烫着嘴。
“老弟,你……你这是何苦呢?”他放下茶杯,一脸痛心疾首,“你在天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跑到这凡间,来趟这浑水?”
我拨了拨算盘。
“我在天庭,是管账的。在这,也是管账的。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他急了,“你这是……这是在挖天庭的墙角啊!你把香火都截走了,天庭怎么办?众神怎么办?”
我笑了。
“星君,这话你说反了。”我看着他,“不是我截走了香火。是你们,自己把香火给弄丢了。”
“凡人拜神,是因为神能给他们带来庇佑。可你们呢?拿着凡人的香火,去修宫殿,去办宴会,去满足你们自己的私欲。你们给过凡人什么?”
“你们高高在上太久了。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