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无法企及,我只能依赖触觉。
我洗了无数遍手,用肥皂把指甲缝都搓得发痛,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将右手食指探进了自己的嘴里。
手指滑过湿滑的牙齿表面,绕过最后一颗臼齿的边缘,向着那片骚动的源头按去。
我的指尖先是触碰到熟悉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牙龈。
一切正常。
然后,再向后探索半厘米……
触感突然变了。
那无法用任何常见的东西比喻。
它不是砂纸,砂纸是死的。
它更像是一片被烈火灼烧后紧缩起泡、又瞬间冷却的塑料膜,脆硬之下包裹着无数正在苏醒的、蠢蠢欲动的硬刺。
我的指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刺尖带着一种生物性的微温,正在一下下地搏动,抵着我的指腹。
我的血液不是凝固,是瞬间倒流,冲得我头皮一阵发麻,指尖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猛地弹了回来。
我趴在洗手池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在陶瓷的池壁上,“嗒”,发出一声微弱却无比刺耳的声响。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无人色的自己。
镜中的人也正惊恐地看着我。我们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我的身体里,到底长出了什么东西?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
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直到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
我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凸起,在我每一次吞咽口水时,都在轻轻刮擦着我的舌根。
它们仿佛有了生命,正以一种我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生长着。
第二章:卵鞘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去了公司。
世界还是老样子。
地铁里拥挤的人群,写字楼电梯里混合着咖啡与香水的气味,同事们在格子间里敲打键盘的噼啪声——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得可怕。
这种正常,反而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混入了正常世界里的异类,一个怀揣着不可告人秘密的怪物。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任何尖锐的物体都能引发我恐怖的联想。
订书机的钉齿、文件袋的金属夹、甚至是PPT里的箭头符号,都让我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口腔深处那些东西的存在感。
我开始频繁地喝水,不是因为渴,而是想用流动的液体去模糊那种日益清晰的触感。
但没用,那些奇怪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每一次舌头无意识地扫过,都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中午在食堂吃饭,我破天荒地只要了一碗粥。
即便如此,吞咽时粥的暖流经过那个区域,也会激起一阵酸麻。
我草草喝了几口,就躲回了办公室。
我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牙龈里长出硬的、尖的东西”。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
牙结石、牙龈瘤、骨质增生、囊肿……我一个个点进去看,比对自己模糊的症状。
但没有一个能完全对上,图片里的那些病症要么形态不对要么位置不对。
它们都是“一个”或“一团”,而我嘴里的,是清晰的“一排”。
我关掉网页,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