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在听完我用含混的声音做的简短陈述,并看完我带来的那张X光片后,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三个字:“再拍个。”
这次的检查,远比上次复杂。
我被带到一个独立的房间,拍摄了口腔全景片、头颅侧位片,最后,还做了一个下颌骨的三维CT。
冰冷的机器在我头部周围缓慢旋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我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被解剖的标本。
等待结果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我再次坐在陈医生面前时,他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我的各种影像资料。
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那是一种极度震惊、强烈困惑和一丝……学者式兴奋的复杂神情。
“李先生,”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会颠覆你过去三十年对‘人’这个物种的认知。”
我的心跳骤停。
首先,他将一张口腔全景片放在观片灯上,“二维影像很模糊,但能看到,在你的正常牙弓之后,有大片的、幽灵般的暗影,轮廓上……疑似第二副牙弓,但这还不是全部。”
他将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可以360度旋转的、我的下颌骨的立体模型,这是CT三维重建图。
“能看清三维关系的,只有CT,”他用鼠标旋转着那个森白的骨骼模型,语气变得干涩,“你的情况,不是简单的多生牙。一般人的多生牙,最多三五颗,无序地长在口腔的任何位置。我从医三十年,见过最极端的一个病例,一个印度男孩,单侧上颌骨里长了38颗畸形牙,像一袋子小石子,那已经被收录进世界医学奇闻了。”
他停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但是你,完全不同。”
他将模型放大,画面令人不寒而栗。
在我的正常牙弓之后,是一副完整的、排列整齐的第二牙弓。
而在第二牙弓之后,竟然还有第三副、第四副……密密麻麻的牙胚,像休眠般层层叠叠的子弹,填满了我的整个颌骨后部。
“你看这些,”他用红外线笔,指向模型深处那些连接着不同牙胚的、淡色的纤细丝状结构,“它们的牙胚组织,在牙床深处是彼此连接的。这形成了一个……一个生物学上的传送带结构。前一排牙齿如果脱落,后一排就会自动向前移位、替补。这在生物界很常见,比如鲨鱼,它们一生要换掉上万颗牙齿。这种机制,我们称之为‘备用齿列’。”
“但这……”陈医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这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身上!
这不是多生牙,这不是一种病,这更像是一种……一种设计。
一种我们人类在数百万年的进化中,早就抛弃了的、更古老、更野蛮的生命设计!
我的大脑已经被这些信息冲击得无法思考。
鲨鱼?传送带?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属于我、却又无比陌生的颌骨模型。
“还有这里,”陈医生指向头颅侧位片上的一系列角度测量数据,“为了给这无穷无尽的牙齿腾出空间,你的骨骼,正在自我改造。全景片显示,你的下颌枝角度,在近八周内,被强行撑开了8度。为了避免咬合错乱,你的智齿牙胚,已经整体向后平移了17毫米。这种变化,在正常的骨骼发育中,是需要数年甚至十年才能完成。而你的身体,在两个月内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