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递到我面前。上面只有一个烫银的名字:顾聿深,和一串简洁的电话号码。
我没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顾先生,你是在可怜我?还是觉得顾承宇甩了我,顾家需要施舍我一个位置来堵我的嘴?或者……拿我报复你侄子?”我越说越觉得荒谬,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你们顾家人是不是都有病?”
被我这样顶撞,顾聿深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看着我,眼神沉静得像一口古井。
“程愿,”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没有加“小姐”,沉沉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感,“你觉得我是那种需要靠娶一个女人来可怜谁或者报复谁的人?”
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我狼狈的模样:“你现在的处境,需要我的提议。我需要一个妻子。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他把名片往前又递了递,几乎碰到我冰凉的手指。
“想想你父母今晚的样子。想想你明天要面对什么。再想想,接受或者拒绝,哪个对你来说,损失更大。”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
黑色的宾利像一道沉默的幽灵,无声地滑入夜色,很快消失不见。
楼道口只剩下我一个人,穿着累赘的婚纱,手里捏着那张烫得有些灼手的黑色名片。夜风吹过,冷得我一个激灵。
顾聿深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各取所需。
我需要他的提议吗?需要吗?
那个破旧的小公寓,只有不到五十平米。 我打开门,屋里一片狼藉。为了准备婚礼,我搬去了顾承宇准备的婚房。这里的东西,打包的打包,送人的送人,只剩下一些实在舍不得扔又带不走的旧物,蒙着白布,像个临时的杂物间,也像个巨大的坟场。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婚纱的裙摆铺开,像一朵颓败的花。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我爸,我妈,闺蜜,还有……顾承宇?
我任由它响着,直到没电关机。世界终于清静了。
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路灯光。我抱着膝盖,顾聿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那句“嫁给我”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我需要吗?
我爸妈都是普通退休教师,一辈子清贫要强。今晚,他们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我妈的心脏不好……我不敢想她现在的状况。
而我,明天呢?公司里会传成什么样?那个我拼了命才挤进去的外企,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同事?
顾承宇和林晚照,他们会得意成什么样?
拒绝顾聿深?
然后呢?继续住在这个破房子里,每天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安慰着父母,舔舐伤口,看顾承宇和林晚照风光无限?
接受?
嫁给顾聿深?那个比顾承宇可怕一百倍的男人?那个只讲“各取所需”的冰冷机器?
他图什么?图我年轻?图我这张还算能看的脸?还是图我……是顾承宇不要的女人?
名片被我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三天。
我在地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楼道里传来邻居早起上班的脚步声,我才像一具生锈的木偶,慢吞吞地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