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儿子，必须跟我。」我看着她，没躲闪。
她愣了两秒，然后乐了，是那种夸张的，带着嘲讽的乐。
「曹誉，你没病吧？你拿什么养他？」
「就凭你那点死工资？付完房贷还能剩几个钢镚儿？」
「跟着你喝西北风啊？」
「跟着李总，他能上市重点，能出国，你能给啥？」
她身子往前倾，压低了点声音，但每个字都砸在我脸上。
「李总比你，强一百倍，懂吗？别耽误孩子前程。」
晓晓好像感觉到什么，有点害怕地靠在我腿边。
我搂紧他。
「儿子，归我。」我重复了一遍，没提高音量，但没得商量。
苏晴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眼神，像是在估量一件卖不出去的旧货。
最后，她撇撇嘴，一副施舍的样儿。
「行啊，你要当奶爸，随你。」
「但抚养费我一分不出，你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赶紧签！」
我没再说话。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响。
曹誉。
两个字。
写下去，我跟眼前这女人，就算两清了。
至少，法律上清了。
她抓过协议，检查了一下签名，满意地塞回包里。
动作利索得像完成了什么大项目。
她站起身，准备走人。
「哦对了，」她像是才想起什么，晃了晃手机。
屏幕亮着，是微信朋友圈的界面。
背景图换了。
不是她的自拍，也不是晓晓。
是一张效果图，金光闪闪的摩天大楼，底下几个大字：「鑫茂国际金融中心」。
「看看，李总的新项目，地标性的。」她语气炫耀，「以后晓晓想来看看，提前预约，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眼皮跳了一下。
鑫茂？
这名字有点熟。
我下意识瞥了眼她屏幕下方。
那条朋友圈下面，有个共同好友的点赞头像，是赵倩。
赵倩前几天好像转发过什么……烂尾楼维权群的消息？
脑子里某个警报器，嘀了一声。
风控的老毛病犯了。
这楼的位置，这开发商的名字……不对。
光鲜效果图背后，那股子烂尾的味儿，隔着手屏幕都能闻见。
李总？
呵。
怕是快要爆雷了。
苏晴没察觉我的走神，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包间里一下子静下来。
只剩咖啡机的嗡嗡声，还有晓晓小声的问话。
「爸爸，妈妈又不跟我们回家了吗？」
那天晚上，租来的小房子里。
晓晓睡了。
我坐在灯底下，拿出个崭新的笔记本。
黑色的封皮，沉得很。
翻开第一页。
空白。
我拿起笔，想了半天。
最后，只在首页最顶上，写了三个字：
「债簿。」
然后，另起一行。
写下第一笔。
不是钱。
是日期，和一句话。
「雨夜，蛋糕，打火机，一句‘配带孩子’。」
写完这一行，笔尖顿住了。
脑子里过电影一样。
那晚的雨，地上的蛋糕，手上的血，还有那个擦不掉的logo。
以及今天，她那句「李总比你强百倍」，和那个「鑫茂大厦」的背景图。
我沉默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直到第七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