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房门还开着。

我溜进去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屋里了。那个小瓶子倒扣在托盘上,杯底还剩几滴液体。

我舔了一下。

苦杏仁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紧接着眼前一黑——

我看见陆沉站在东城门上,背后是烧红的天空。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的瞬间,我跌坐在地上,满嘴都是血腥味。不是幻觉,是我把舌头咬破了。

窗外传来急促的哨声。粮仓的火还没灭,又一处火光窜了起来。周默的人比预计的动手更早。

我擦掉嘴角的血,突然明白父亲要干什么了。

他要陆沉死。

但不是被敌人杀死。

是要他像个叛徒一样,当众自尽。

5

阁楼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我咬破手指在羊皮纸上画下最后一笔。血珠渗进纸纤维里,周默仰面倒在鸢尾花丛中的画面渐渐成形。他的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和我三岁时第一次预见的死亡场景一模一样。

"小姐!"

老侍女的尖叫吓得我差点打翻墨水瓶。她手里的烛台晃得厉害,蜡油滴在我刚画好的画上,把周默的脸烫出一个窟窿。

"您在干什么?"她一把抓住我流血的手指,"这是禁术!会要了您的命!"

我抽回手,血抹在裙摆上:"反正都要死。"

"胡说!"她突然哭了,浑浊的眼泪砸在画上,紫色的鸢尾花晕染成一片沼泽,"老爷他...他给陆沉少爷喝的是..."

"我知道。"我打断她,"杏仁味的毒药,发作时会让人产生幻觉。"

老侍女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噤声。烛光在她皱纹里跳动,我突然发现她比去年矮了半头,背驼得像只虾米。

"您逃吧。"她突然跪下,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裙角,"从后花园的密道走,老奴...老奴帮您拖住他们。"

我摇摇头,继续蘸血画画。下一张是陆沉,他站在城墙边缘,背后是血红的落日。

"这座宅子就是我的子宫。"我轻声说,"我早在十六年前就死在了第一次呼吸里。"

老侍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抖。等她缓过气,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那至少...至少把这个带上。"

布袋里装着三颗黑色药丸,闻着像晒干的苔藓。

"能暂时压制您的预知能力。"她哆嗦着帮我系在腰带上,"待会儿城门口...您别看。"

我捏起一颗药丸对着月光看:"父亲知道你给我这个吗?"

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为什么帮我?"

老侍女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我:"您母亲...她临死前..."

阁楼的门突然被踹开。

陆沉站在门口,军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全是血。他的瞳孔缩得极小,像针尖一样盯着我。

"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跟我走。"

老侍女挡在我前面:"少爷!您清醒一点!"

陆沉一把推开她。老太太撞在书架上,一摞古籍哗啦啦砸下来。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扶她,却被陆沉拽住胳膊。他的手指烫得吓人,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父亲说..."他机械地重复着,"带你去东城门。"

我猛地挣开他,后退时撞翻了烛台。火焰顺着羊皮纸窜起来,那些血画的死亡场景在火里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