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李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这次，我希望你能放下个人情绪。我代表公司，想和你谈一个合作。一个关于北京老城区文旅改造的项目。我们调查到，南锣鼓巷片区有几处关键的院落，产权都在一个姓陈的神秘房东手里。我们想收购这些院子。我知道你在北京有人脉，希望你能帮我们牵个线。事成之后，条件你开。”
我听着她的话，突然想笑。
命运，真他妈是个天才编剧。
我靠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天上被电线分割得七零八落的蓝天，缓缓地说：“好啊。你来北京吧。我带你去见那个‘神秘的房东’。”
4
三天后，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小心翼翼地开进了我们家胡同。
胡同太窄，车开不进来，最后停在了胡同口。李曼从车上下来，还是那副职场女精英的模样。一身利落的白色套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只是，当她的高跟鞋踩在胡同里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时，那份从容，明显有点站不稳。
我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恤，一条大裤衩，趿拉着一双拖鞋，靠在院门口等她。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可能是没见过我这么“接地气”的样子。
“陈默，你……”她皱了皱眉。
“进来吧。”我没多说，转身进了院子。
她跟着我走进来，目光快速地扫视着这个破旧的小院。眼神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鄙夷和……怜悯？可能在她看来，这就是我失业后，应该待的地方。
我让她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然后冲屋里喊了一声：“爸，来客人了，泡壶茶。”
“来嘞！”我爸洪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李曼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石桌上，开始进入工作状态：“陈默，这是我们这次的收购计划书。我们的目标，是这条胡同里的3号、7号、11号……一共六处院落。只要你能帮我们联系上那位房东，说服他出售，我们愿意支付市场价上浮20%的价格。另外，还会给你个人一笔八位数的佣金。”
她说话的时候，我爸端着一个茶盘，从屋里走出来了。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字背心，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老布鞋。他把茶盘放下，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李曼面前那个小小的茶杯里，倒上了金黄色的茶汤。
“姑娘，喝茶。”我爸笑着说，露出一口朴实的牙。
李曼正说到关键处，被人打断，有些不耐烦地抬头。
当她看清我爸那张脸，和身上那件熟悉的、仿佛焊在他身上的工字背心时，她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了。
她手里的那支万宝龙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石桌上。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里写满了“卧槽”两个字。她看看我爸，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端起我爸刚给我倒的茶，轻轻吹了口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我看着她，笑了笑，说：“李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那个，拥有这片胡同六处……哦不，是十处院落产权的，‘神秘房东’。他叫陈大海，是我爸。”
5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变成了固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