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父亲的遗像，鞠了三个躬。
“爸，你放心走吧。晚晚，我会照顾好的。”他说得特别真诚，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二十四孝好女婿。
我看着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的眼泪，好像在那天晚上，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冷得像冰的恨。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他好像没听见，蹲了下来，看着我。“苏晚，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往前看。”
“我让你滚！”我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愣了一下。可能，他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行。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最后一件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地上。“这里面有二十万。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你爸的后事，还有你以后的生活，都指望它了。”
他说得，像是一种施舍。
“拿着这笔钱，离开这个城市。别再回来了。”
我看着地上的那张卡，又看看他。我突然笑了起来。
我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默，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我扶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因为跪了太久，腿有点麻。
“不然呢？“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
“你记住。”我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今天，我失去的所有东西，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一样一样地，全部拿回来。”
“我爸的命，我也会让你，加倍偿还。”
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
“我等着。”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走后，灵堂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看着父亲的遗像，伸出手，轻轻地摸着照片上他的脸。
“爸，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白死的。”
5. 父亲的后事办完，银行的人就上门了。
他们动作很快，在家里贴上了封条。我只有半天时间收拾东西。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我和父亲的回忆。我走到父亲的书房，那里还和他生前一样。
我坐在他以前常坐的椅子上，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钥匙，就挂在我的脖子上。是父亲在我十八岁生日时给我的，他说，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嫁妆，等我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房产证或者银行卡。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笔记本，还有一把看着很旧的作坊钥匙。
我打开笔记本。
上面，是我父亲的笔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种古法陶瓷的烧制配方，还有他一辈子的心得体会。
我家的苏氏集团，就是靠陶瓷起家的。后来公司做大了，开始做别的生意，陶瓷这块，就慢慢地被放弃了。因为这种古法烧制，太慢，太费功夫，不赚钱。
陈默接手公司后，更是把陶瓷分部整个砍掉了，觉得那是累赘。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我父亲写给我的一段话。
“晚晚，爸知道你喜欢新东西，觉得这些老手艺没用。但是，孩子，这是我们苏家的根。不管以后公司变成什么样，这个根，不能断。这个配方，叫‘雨过天青’，是咱们家祖上传下来的。爸没本事，一辈子也没能把它真正复原出来。这个作坊，是爸留给你最后的退路。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就到这里来。记住，只要手艺还在，就饿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