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姜里,你父亲贪墨三万两军饷,本该满门抄斩。如今用你一条命,换姜家满门清誉,这笔买卖,很划算。”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原来如此。
不是高攀,不是福气,是……替罪。
我爹用我,堵上了他亏空的窟窿,堵上了整个姜家的性命。
我成了那个祭品。
不等我从这巨大的震惊和背叛中回过神,一个侍女托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走到我面前。托盘上,放着一枚黄铜打造的锁。
谢无咎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戴上。”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枚锁,才发现那是一枚“贞节锁”。锁不大,却沉得我几乎拿不稳。我看见铜锁的内圈,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谢”字,而外圈,却是我姜家莲花样式的族徽。
锁扣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这一声,仿佛给我的一生定了案。
从此,我是宣国公府的“未亡人”,也是谢无咎的“囚徒”。
当夜,没有婚房,没有红烛。
我被直接带到了国公府的祠堂。
整整三百盏长明灯,从祠堂门口一直排到最深处,幽幽的火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孤魂。
两个婆子将我按跪在蒲团上,其中一个冷冷地开口:“世子爷吩咐了,姜氏女罪孽深重,需日夜跪在祠堂,为谢家和姜家祈福。”
“这三百盏灯,对应你姜家三百口人。灯灭一盏,姜家便少一人。”
我猛地抬头,这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气从灯油里散发出来,初闻不觉,待久了,便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
我的双眼开始发烫,发红,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可我不敢眨眼,更不敢闭眼。
我死死地盯着那些跳动的火光,三百盏灯,就是三百条命。谢无咎好狠的心,他不是要我祈福,他是要用整个姜家的性命,把我活活熬死在这里。
夜深了,祠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眼睛的刺痛感越来越强,视线已经开始模糊,那些灯火在我眼里,晕成了一片绝望的橘红色。
我不能死。
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
一个念头,像火种一般在我几近枯死的脑海里亮了起来。
我扶着冰冷的柱子,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角落的一个大水缸旁。这里是祠堂,为了防火,常年备着满缸的水。
我脱下沉重的嫁衣,一次又一次浸入冰冷的水中,再拧干,用湿布小心翼翼地,将一盏又一盏灯里的油,换成了水。
油在水上,还能再撑一小会儿。
我手脚发软,浑身都在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最后,我只留下了一盏。
最靠近门口,最不起眼的那一盏。
我跪回蒲团上,死死地盯着那唯一的火光,像一个在无边黑夜里,守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旅人。
谢无咎,你想让我当个被温水煮死的囚徒。
可你不知道。
这盏灯,就是我的火种。总有一天,我会用它,烧了你给我造的这座牢笼。
2 雪刺喉,簪笔判妻
我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三百盏长明灯,没有一盏熄灭。那唯一一盏燃着真灯油的灯,火光摇曳,像我濒临崩溃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