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像躲瘟疫一样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店里,拉下了卷帘门的一半,似乎想隔绝外面的景象。
陈晓扬的心跳莫名加速。他强迫自己低头继续剥毛豆,但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飘向那个男人。
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夕阳开始西下,昏黄的光线被电线切割成一条条的,投在街道上,像某种囚笼的栅栏。
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
然而,陈晓扬猛地发现,男人的姿势似乎……僵硬了不止一点。他的手臂紧贴着裤缝,手指绷得笔直,原本微微扬起的下巴现在完全仰起,形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他的皮肤颜色……在夕阳下,似乎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类似于水泥的质感。
最让陈晓扬头皮发麻的是,男人身上那件原本有些褶皱的衬衫,此刻看起来平滑得吓人,纹理变得生硬,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陈晓扬。他想起王叔的话——“别在电线底下站太久”。
难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男人头顶那纵横交错的电线。在夕阳的余晖中,那些黑色的线仿佛活了过来,轻微地蠕动着,发出一种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嗡声。那声音不像是电流,更像是一种……低语?
就在这时,街道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仿佛约好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条街陷入一种死寂,只有那低微的嗡嗡声在陈晓扬耳边越来越响。
他再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轮廓正在变得模糊!他的身体仿佛正在失去细节,与身后那根灰扑扑的电线杆产生一种诡异的融合感。他的头发似乎正在变短、消失,皮肤彻底转化为毫无生气的水泥灰,五官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扁平化,最终变成电线杆表面几个模糊的、似是而非的凸起,像是一个拙劣的浮雕。
不过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变成了一根电线杆。
一根崭新的,和周围其他电线杆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稍微“新”一点的电线杆。
嗡嗡声停止了。
街道恢复了“正常”。蝉鸣重新响起,远处传来了车辆驶过的声音。隔壁五金店的王叔悄悄推起卷帘门,瞥了一眼那根新出现的电线杆,又飞快地看了陈晓扬一眼,眼神复杂,有恐惧,也有一种麻木的习以为常。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又缩了回去。
陈晓扬僵在原地,手里的毛豆早已撒了一地。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夏日的闷热此刻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终于明白,那低廉的租金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街。这里有着可怕的、无法理解的规则。
而他自己,正站在这张巨大的、由电线和恐惧编织的网中央。
他的小吃店门口,正好就立着那么一根电线杆。
那一晚,陈晓扬失眠了。
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男人僵化、变成冰冷水泥杆的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细微却钻入脑髓的嗡嗡低鸣。他躺在床上,感觉整条街道的阴影都在透过窗户挤压进来,那些纵横交错的电线在黑暗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无声地蠕动、编织着陷阱。
“别在电线底下站太久。”
王叔的警告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这不是建议,是生存法则,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演示给他的、血淋淋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