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中的恐怖,再次发生了。如此轻易,如此迅速。
而这一次,他是唯一的、无助的目击者。
他意识到,这条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捕食者。那些电线是它的触须,电线杆是它的獠牙,而那条诡异的规则,是它筛选猎物的方式。
他躲得过吗?他的店就在这里,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他能永远不靠近电线吗?
恐惧的种子,已在他心里深深扎根,并开始疯狂滋长。
外卖小哥的消失,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短暂地激起了一点波澜,又迅速归于死寂。没人提起,没人询问,仿佛他从未存在过。那辆孤零零的电瓶车在下了一夜雨后被人推走,不知去向。街心那根略带弯曲的新杆子,很快也被贴上了几张新的小广告,融入了它的“同伴”之中。
这种集体性的沉默和遗忘,比怪谈本身更让陈晓扬感到恐惧。他仿佛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心照不宣的谎言里,所有人都是共谋,唯有他这个新来的,被迫直视血淋淋的真相。
“陈记小吃”的生意依旧没有起色。陈晓扬知道,原因不仅仅是地段偏僻。这条街弥漫的那种无形压抑,足以驱散任何想要驻足享受美食的闲情逸致。人们来这里只有目的明确的匆匆一瞥,绝不多留。
他的积蓄在快速消耗。焦虑和恐惧双重折磨着他。他开始做噩梦,梦里全是扭曲的电线和凝固成水泥的人影,以及那无所不在的、贪婪的嗡嗡低语。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逃离的念头不是没有,但投入的全部身家和一种不甘心,让他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或许……或许有什么办法能规避,甚至利用这规则?
这个危险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开始更系统地观察。他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藏在柜台下面,记录下每一次听到嗡鸣的时间、天气状况、以及街道上的异常。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一根电线杆,试图找出它们与真正电线杆的不同,或者说,找出那些“由人变成”的杆子的特征。
他发现,在清晨日出前后和傍晚日落时分,嗡鸣声出现的频率最高。天气闷热、低压,或者雷雨前后,也是如此。晴朗的中午则相对“安静”。这似乎印证了王叔的话,“它”的活跃与某种能量(或许是电能?)有关。
至于电线杆……看久了,确实能发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有些杆子的表面,在某些光线下,会隐约浮现出类似五官的凹凸痕迹,痛苦而扭曲。有一根杆子靠近地面的部位,凝固着一个清晰的、似乎是手表状的凸起。还有一根,顶端缠绕的电线格外多,看起来像是一团疯狂生长的头发。
这些发现让他脊背发凉,但也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解密游戏,奖品是自己的生命安全。
他尝试着和极少数愿意多说两句话的顾客搭讪,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这条街的往事。大多数人立刻噤若寒蝉,摆摆手匆匆离开。只有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在喝了陈晓扬免费赠送的一碗绿豆汤后,含糊地嘟囔了几句。
“邪性地很呐……早不是这样了……以前没这么多线,也没这么多杆子……后来啊,改造,不停地拉线,立杆子……就越发不对劲了……吃人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