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绝望的是失眠,她几乎无法入睡,整夜盯着那扇防盗门一动不动。他甚至想躲回到原来的房子里,那间房还有二十多天的租期,但当他发现前男友在那间房里大宴群朋,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住了两天之后,她不得不再次回来。
半年的租金已经交了,她挣钱很辛苦,又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雨从天没黑就开始下,一直下到夜里十点才渐渐晴转多云。她回到家就仔细检查了一圈,确信房门锁好了才稍稍安下心来,吃过晚饭,她把电视开到最大声,然后洗了澡,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耳朵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放在了房门的方向,时不时瞥一眼那块暗下去的门镜屏幕,担心它会什么时候突然亮起。
十点十五分,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火烧屁股一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贴在门上仔细倾听。有钥匙的声音,接下来邻居家的房门开了又合上,沉闷的摔门声又让她一惊。她摸着胸口,让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把那根看上去很结实的窗帘杆竖在门旁,再挪回到沙发上。头发还没有干,再过几分钟她要去卫生间吹干头发。
门镜的屏幕却诡异地亮了起来,应该是移动侦测起了作用——门外有人,可是为什么没有脚步声?
一股寒意像盛夏里袭来一场西伯利亚的寒流。田杰的脑子里又闪现起夜行人、田伯光、劫匪,各种破门而入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毁尸灭迹的电影情节一股脑冲进思绪之中,血腥暴力,明天的头版头条上会不会有“昨有强匪入室行抢,遭女主人反抗恶意杀人”之类的新闻?
她往沙发深处蜷缩着身子,两只脚压在屁股下面一阵阵发麻。门镜的屏幕持续地亮着,看上去很固执的样子——这说明门外一直有人,可是,为什么没有脚步声?
灭啊,快灭掉!这该死的智能门镜。她手心里已经攥出一团汗来。可是那门镜的屏幕似乎故意和她作对,坚持着不肯灭掉。电视里,一个三流小歌星正努力赶上伴奏的节拍,窗玻璃上印着华灯初上的城市的霓虹,间或有车灯的光在玻璃上晃动,透过雨滴在窗子上现出光怪离奇的彩色图案和光斑。
屏幕还亮着。
妈的。她暗骂着把腿从屁股底下拨出来,脚底接触到大理石地面的一瞬间,更深的寒意直冲上来,她来不及找拖鞋,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屏幕上,一个背对着她家门口的男人站在走廊的窗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外面本已经停了却又渐渐变得淅沥的雨,他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缓缓转过身。
屏幕把广角镜头捕捉到的画片纤毫毕现的呈现出来:这男人本应该是灰色的牛仔裤因为被雨淋湿了而显出深蓝的颜色,他低垂着头,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滴落。田杰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刚下班的邻居,被讨厌烟味的老婆撵到走廊里来抽烟,也或者是刚在单位被上司骂,心情欠佳。
她稍稍放下心来。
但下一秒,男人的脸猛地抬了起来,正对门镜镜头,嘴角咧开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能穿透镜头与自己逼面对视。
田杰吓得倒退一步,又一次瘫坐在地上。屏幕却在此时神奇的暗了下去。她来不及起身,努力向前探出身子,抬手按亮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