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尖锐的碎石、粗糙的水泥块、断裂的钢筋茬子……瞬间刺破了她柔嫩的皮肉。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但她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指疯狂地抠挖！指甲翻开了，血肉模糊，混着冰冷的泥浆，每一次抓挠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
“出来！石海！你给我出来！”她一边挖，一边哭喊，眼泪混着汗水、血水，糊了满脸。泥土混着血水，被她一捧一捧地往外掏。缝隙在扩大，但太慢，太慢了！工地的混乱和惨叫像魔音灌耳，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不知道挖了多久。手指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机械的、近乎本能的动作。泥土、碎石、血水……在她身下堆成了一个小小的、触目惊心的泥泞土堆。她的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磨破了，渗出血丝。小腹传来一阵阵下坠的闷痛，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硬是把那痛楚压了下去。
就在她几乎要脱力，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哗啦！”
被她拼命掏挖的那片泥土，终于松动了一大块，塌陷下去！一个更大的缺口露了出来！
透过弥漫的尘土，柳絮看到了里面地狱般的景象：一根巨大的水泥柱歪斜着，压垮了半边脚手架，砖石瓦砾堆成了小山。混乱的人群像没头的苍蝇，救援的人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试图搬开那些沉重的断梁和预制板。就在那片狼藉的边缘，靠近围挡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弯着腰，和几个人一起奋力撬动一块巨大的水泥板。他身上的工装沾满了灰土，手臂肌肉绷紧，侧脸线条冷硬如铁。
是石海！他还活着！他没事！
巨大的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柳絮！她张着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脱力，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那双血肉模糊、沾满泥浆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她隔着那个用血和命挖开的缺口，贪婪地看着那个背影，仿佛那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安全了，他安全了……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石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土，精准地钉在了围挡缺口外，那个跪在泥泞血泊里、狼狈得像条濒死野狗的女人身上。
他的动作骤然僵住。撬棍还握在手里，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凝固成一个极其复杂、极其冰冷的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寒冰覆盖。
他只看了一眼。仅仅一眼。
然后，他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将全身的力气再次压向那根沉重的撬棍，对着身边的工友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别他妈愣着！用点力气！”
仿佛围挡外那个为他挖得双手尽毁、濒临崩溃的女人，只是一团碍眼的、肮脏的空气。
柳絮眼中的光，在他转回头的那一刹那，彻底熄灭了。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只有手上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肚子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冰冷的坠胀感，真实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