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闷的撞击声。
石海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力量撞得一个趔趄，猛地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险险地摔倒在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里。
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刹那——
“轰——！！！”
失控的渣土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碾过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巨大的车轮擦着绿化带的边缘呼啸而过，卷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车头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配电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扭曲，火花四溅！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摇晃。
石海摔在绿化带的冬青丛里，安全帽滚落一边。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眼前一片狼藉：扭曲变形的车头，冒着黑烟的引擎，碎裂的玻璃，还有……倒在离车轮碾过之处仅仅一步之遥的马路中央，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柳絮！
她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静静地躺在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面上。身下，一滩刺目的、暗红色的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下洇开，像一朵绝望绽放的彼岸花。她脸色灰败，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两片死亡的阴影。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渣土车司机瘫在变形的驾驶室里，满脸是血，眼神呆滞。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围观的人群开始聚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石海坐在冬青丛里，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他呆呆地看着马路中央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女人，看着那滩迅速扩大的、刺眼的红。刚才被撞开的瞬间，他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廉价肥皂和汗味的淡淡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是她？是她撞开了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混乱的脑子里。他看着她身下那滩血，看着那微微隆起的、此刻显得异常沉寂的腹部……一股极其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柳絮身边。
“柳絮！”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想去碰她，指尖却在离她身体几厘米的地方剧烈地颤抖着，停住了。那血，太红，太刺眼。他不敢碰。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他猛地抬起头，朝着周围呆滞的人群，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赤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恐惧，是暴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灭顶般的恐慌。
第五章
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长椅。急救室门上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亮得像个烧红的烙铁，烫在石海的眼球上。
他坐在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被冻僵的石头。深蓝色的工装沾满了泥灰和草屑，还有几处被冬青枝划破的口子。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深紫色的月牙印。他感觉不到疼。
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又像被彻底清空，只剩下嗡嗡的回响。柳絮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那滩刺目的红，她灰败的脸，紧闭的眼……一遍遍在他眼前闪回，挥之不去。还有她撞向他时，那股决绝的、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