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突然开口了。
我抬起头,“嗯?”
“你……你干这个多久了?”她问,声音不大。
“三年。”
“哦。”她点点头,又问,“一直都……这么快吗?”
我知道她指的是流水线上的速度。我笑了笑,有点苦涩:“习惯就好了。这地方不养闲人,也容不下慢动作。”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我看到她的手,还是那么干净。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双手,以前是用来干嘛的?弹钢琴?还是画画?反正,绝不是拧螺丝的。
“你以前是干嘛的?”我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有点勉强。“跟你一样,打工的。”
我知道她在撒谎。她的眼神,她的气质,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都跟我们这些真正的厂仔格格不入。她像一只不小心飞进鸽子笼的金丝雀,浑身都写着“我不属于这里”。
吃完饭,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回车间。路上,我没再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不该问的别问,是规矩。
下午,王胖子又找了她几次麻烦。我看不过去,趁着去喝水的工夫,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说:“别跟他硬顶。他让你干嘛你就应着。速度慢点没关系,别出错,出错了要罚钱。”
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有点惊讶,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陈宇。”
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哦,对了,工服胸口上挂着工牌呢。我“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回到工位,我手上的动作没停,脑子里却有点乱。我为什么要帮她?就因为昨天电梯里的那一下?还是因为她那双手?我说不清。我只知道,这个叫方然的女人,像一块扔进我这潭死水里的冰,让某些已经麻木的东西,好像又有了点知觉。
3
那天晚上加班到十点。
走出车间,脖子都僵了。所有人都跟丢了魂一样,拖着步子往宿舍走。我打算去厂门口的小摊上吃碗炒粉。宿舍的泡面,我已经吃到想吐了。
刚走到厂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路边。是方然。她旁边放着个小小的行李箱。
我走过去,“还没回去?”
她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我,才松了口气。“我……我宿舍的钥匙锁里面了。室友今天请假回家了。”
我皱了皱眉,“那怎么办?宿管不管?”
“我去找了,宿管说没有备用钥匙,让我自己想办法。”她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这厂里的宿管,出了名的德行。我叹了口气,“那你今晚住哪?”
她摇摇头,看着有点无助。
“走吧。”我说。
“去哪?”她有点警惕地看着我。
“去吃碗炒粉。吃饱了再想办法。”我没看她,自顾自地朝小摊走去。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拉杆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她跟上来了。
炒粉摊的老板是个胖大婶,跟我也算熟了。我要了两碗炒粉,一个加辣,一个不加。我知道她这种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姑娘,八成吃不了辣。
两碗热气腾腾的炒粉很快就端上来了。我把那碗不辣的推到她面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