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看到方然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知道，她有麻烦了。李德胜这种人，睚眦必报。他今天在方然这里吃了瘪，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回来。
晚上，加班的时候，李德胜又来了。他直接走到方然身边，递给她一包烟。是中华。
“小方啊，下午是我态度不好，别往心里去。”他脸上堆着笑，“来，抽根烟，提提神。”
周围的工友都看着，眼神各异。在厂里，领导给你递烟，你要是不接，就是不给面子。但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接了这根烟，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方然看着那包烟，没动。她脸色发白，手紧紧地攥着。
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手上的螺丝刀停了。我盯着李德胜那张油腻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接。
我站起来，走到方然旁边，笑着对李德胜说：“李主任，她不会抽烟。这烟我替她抽了。”
说着，我伸手就把那根烟拿了过来，叼在嘴里。然后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递给李德胜，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凑上去给他点上。
“主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新来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她这个月的产量，我包了。要是差一颗，您扣我的钱。”我一边说，一边给他点烟。
李德胜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着我，又看了看方然。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跳出来。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啊，陈宇，够爷们，知道护着小姑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行，我给你这个面子。让她好好干。”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我转头看向方然，她也正看着我，眼睛里情绪很复杂，有感激，有惊讶，还有一点……我说不上的东西。
“谢谢你。”她又说了这三个字。
我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扔在地上踩灭。“以后离他远点。”
“嗯。”她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跟她都没再说话。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不再是两座孤岛了。我们之间，好像被这件事，强行架起了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
5
周末，难得的休息日。我本来打算在宿舍躺尸一天。
结果晚上八点多，整个宿舍区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停电了。
男宿舍这边立刻炸了锅，骂声一片。没有电，就意味着没有网，没有游戏，对于我们这帮人来说，跟世界末日差不多。
屋子里热得像蒸笼，我跟老张只能跑到走廊上透气。走廊里也站满了人，大家都在抱怨。
我心里烦躁，摸出手机想看下时间，屏幕亮起，电量显示只剩下一格。我心里“咯噔”一下，忘了充电了。这下完蛋了，唯一的娱乐工具也快报废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我点开，是方然发来的。
“你们那边也停电了吗？”
我回：“停了。整个厂区都停了。”
那边很快又回过来：“我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宝也忘了充。你呢？”
我看着自己那一格摇摇欲坠的电量，苦笑了一下，打字：“彼此彼此。”
发完这句，我们俩都没再说话。我知道，我们都陷入了同样的困境。在这片黑暗里，手机就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一旦它关机，我们就像被彻底隔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