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少年之时?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死水般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几乎是贪婪地审视着那少年的眉眼,一寸寸,一分分。那眉峰的走势,那眼角的弧度,那紧抿的唇线…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铜镜里那个尚未被江山重担压弯了脊梁、眉目间还带着几分锐气的自己。
不,不止是像。
那是一种血脉深处的呼应,一种无需言说、便能直击灵魂的熟悉感。
而比这熟悉感更刺目的,是少年右眉梢处,那一点淡红色的、云朵状的胎记。
萧衍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皇室子嗣,尤其是皇子,降生时都会有详细的记录,体貌特征更是重中之重。他猛地看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废太子萧景麟——那个他刚刚废黜的儿子,脸上干干净净,除了此刻的泪痕和污迹,什么也没有。
那么这个胎记…
一个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猜想,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殿内群臣也早已注意到了那非同寻常的相似与那绝做不了假的胎记,低语声浪潮般涌起,又被帝王的威压强行压下,化作一片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晚音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包括陛下眼中那剧烈的震动。她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带来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她轻轻握了握少年的手,那少年自进殿起便微垂着眼睑,姿态恭谨却无半分畏缩,此刻感受到皇后的鼓励,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清亮地迎向御座上那至高无上的帝王。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敬畏,独独没有庶民见天颜时应有的惶恐与卑微。
萧衍的声音干涩得几乎裂开,他死死盯着林晚音:“皇后…此子…究竟是何人?”
林晚音微微颔首,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回陛下。此子名唤云笙,过去十年,养在臣妾母家林氏旁支一位寡居无子的姑母名下,充作她的孙儿。”
云笙?萧衍眉心拧紧。
林晚音继续道,目光却缓缓扫过殿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身影——我。
“但事实上,他并非林氏血脉。他的生辰,是弘业十年,九月初七,亥时三刻。”
弘业十年,九月初七!
如同惊雷炸响!
那是十年前,长乐宫那个血雨交加的夜晚!是“太子”萧景麟降生的那一夜!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萧衍猛地站起了身,龙椅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后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几乎要燃烧起来:“你说什么?!”
“臣妾说,”林晚音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陛下眼前这个孩子,这个眉眼酷似陛下、眉梢带有皇家记载中皇子特有云纹胎记的孩子,才是十年前,臣妾于长乐宫中,历经生死诞下的那个孩儿!”
“他,才是陛下真正的嫡皇子!”
“而那个,”她抬手,指尖冰冷地指向地上懵懂惊恐、犹不知发生何事的废太子,“那个被废黜的,不过是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种!一场偷天换日、狸猫换太子的惊天阴谋的产物!”
“轰——!”
整个金殿彻底沸腾了!群臣骇然,再也维持不住肃静,惊呼声、抽气声、议论声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