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天才般的想法。
我们不是在“打印”一个模型。我们是在“培育”一个世界。我们设定规则,然后让它自由生长。
挂了电话,我立刻修改了打印的底层代码,按照柯燃的思路,加入了一个随机变量作为“奇点”。
我重新启动了机器。
这一次,我没有打印整个山脉,只打印一片“叶子”。
激光束在透明的培养皿中,像一支无形的画笔,飞快地移动。聚合物材料在它的照射下,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它们蜷曲,折叠,彼此连接,像活物一样生长。
几分钟后,打印完成。
我把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调整焦距。
当视野清晰的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我设计的任何一片叶子。
它的脉络,像冰川的裂隙,又像鸟类的羽翼。它的边缘,带着微小的、如同霜花般的锯齿。光线穿过它半透明的结构,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它是有生命的。
我成功了。
我立刻给周放和柯燃打电话,让他们来实验室。
当他们俩从显微镜里看到那片“叶子”时,表情跟我一模一样。
“我操……”周放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两个字。
柯燃则是摘下眼镜,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又戴上,再看一遍。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学姐,我们……我们好像做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是的。了不得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势如破竹。
第一座“山脉”诞生了。它只有一厘米高,但山峰的纹理,比真实的山脉还要复杂,还要瑰丽。
第一条“河流”诞生了。我们用一种折射率不同的材料,在山谷间打印出了一条蜿蜒的、仿佛在流淌的光带。
第一棵“树”诞生了。它的枝桠,像分形的几何艺术,无限延伸,充满了数学的美感。
当我们把这些元素,组合在一个直径五厘米的透明球体里时。我们三个人,围着那个小小的球体,半天说不出话。
那里面,真的有一个世界。
一个安静的,精致的,只属于创造者的,永恒的世界。
周放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对着光。光线穿过球体,在墙上投射出奇异的影子。
“知节,”他喃喃地说,“我们该给它定价了。这玩意儿……该卖多少钱?”
我看着那个小球,想起了赵德发那张油腻的脸,想起了他砸在地上的那个塑料垃圾。
“价格,要足以彰示它的价值。”我说,“但方式,要让他意想不到。”
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认识的一个艺术策展人。
“喂,刘姐。我做了个小玩意儿。想请你帮忙,送去参加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
是的。我不打算直接卖。
我要先让“尘界”,成为艺术品。
一件,被全世界承认的艺术品。
5
刘姐,大名刘若男,是我在一次设计师沙龙上认识的。圈内有名的策展人,眼光毒辣,手腕强硬。她最看不起的,就是没有灵魂的商业垃圾。
我把“尘界”的样品照片发给她时,她只回了两个字:“地址。”
我把仓库的地址发了过去。
半小时后,一辆骚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我们那破败的仓库门口。刘姐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推开车门。当她看到我们这“丐帮分舵”一样的环境时,眉头都没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