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风很大，米色纱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周明远倚着栏杆抽烟，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当年我用棉签涂过碘伏的锁骨 —— 那里现在卧着枚菱形钻石袖扣，是我去年送他的圣诞礼物。
"过来。" 他碾灭烟头，朝我伸出手。掌心的薄茧擦过我手腕时，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蜷在阁楼角落发着高烧，我用毛巾给他擦手心，他烧得迷糊却仍攥紧我的手指，说 "小羽的手，比我妈留下的银镯子还暖和"。
餐桌中央摆着玻璃花瓶，插着三枝白玫瑰 —— 和他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时的花束一模一样。那时我刚转正，他把花放在我工位上，附卡片写 "致最特别的星星"，全公司都以为周总在追前台，只有我发现花茎上系着的银色铃铛，和小时候挂在阁楼窗棂上的那串声音相同。
"先喝汤。" 他替我拉开雕花餐椅，指尖掠过我后腰时顿了顿，"瘦了。" 温热的南瓜浓汤递到面前，汤匙边缘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蒸汽模糊了视线，我看见他手腕内侧浮出的红痕 —— 刚才拉我时被栏杆刮到的，和当年他替我挡住巷口野狗时，手臂上留下的齿印位置分毫不差。
"周明远，" 我突然放下汤匙，盯着他左眼角的泪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夹菜的动作顿了半拍，指腹摩挲着骨瓷餐盘边缘："面试那天。你填紧急联系人时，写了 ' 林桂花 '，和阁楼户口本上的名字一样。" 刀叉切开煎鳕鱼，橙香酱汁在瓷盘划出优美弧线，"后来看你办公桌上摆着的搪瓷杯，杯沿缺角和你小时候喂我喝绿豆汤的那个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暴雨倾盆的夏夜，阁楼漏雨的角落，我蹲在比我高半个头的少年身边，用搪瓷杯晾着外婆熬的绿豆汤。他说父母吵架时总拿他撒气，那天继母用扫帚柄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我摸着他后背结痂的伤口偷偷掉眼泪，他却笑着把偷来的鸡蛋塞进我手里："等我赚钱了，每天给你煮十个鸡蛋。"
"所以你收购我们家的拆迁房旧址，把旧阁楼的木梁做成了办公室的书架？" 我望着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十六岁那年他替我挡住醉汉的酒瓶留下的，"所以你故意把项目组调到杭州出差，订的酒店正好是当年我们躲雨的巷口改建的？"
他忽然起身，绕过餐桌单膝跪在我面前。露台地板的凉意透过鞋底传来，他握住我放在腿上的手，指腹轻轻碾过我掌心的茧 —— 那是大学时做兼职磨出来的，他曾在我加班到凌晨时，用温热的毛巾替我敷过手指。
"小羽，"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却清晰得像刻进骨髓，"我找了你七年。拆迁后我去派出所查户籍，才知道你跟着外婆搬去了外省。后来考上大学，我每个周末都去旧城区晃荡，直到三年前在招聘会上听见 ' 林小羽 ' 这个名字......"
指尖划过我无名指根，那里还留着他上午求婚时戒指的压痕："本来想等你完全信任我，再告诉你这些。没想到你先替我挡了那杯酒......" 他低头吻我指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在杭州那晚，我其实清醒得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吻谁 —— 是十二岁那年用碘伏棉签给我擦伤口的小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