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了。
乾元殿的书房,弥漫着龙涎香沉静的气息。紫檀木大案后,当今圣上萧彻正执朱笔批阅奏章,侧脸在宫灯柔和的光晕下,线条清晰而温和。他登基不过五年,正当盛年,眉宇间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跪在下首,双手捧着一卷誊抄得工工整整的佛经。
“陛下,”我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恰到好处的、因久跪而产生的微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臣妾……抄录了百遍《地藏经》,只盼能……能略减姐姐生前罪业,佑她早登极乐。” 我微微抬头,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盈盈欲坠,却不曾落下,只将那份强忍的哀恸和脆弱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彻放下朱笔,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审度的意味,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温和的涟漪。“起来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姐姐……明烛她,温婉良善,何来罪业可言?是朕……未能护她周全。”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真切的沉痛。我的心猛地一缩,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演戏?还是……确有那么一丝愧疚?无论哪一种,此刻都是我的助力。
“陛下……”我依言起身,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像是因久跪而力竭,又像是被那句“未能护她周全”击中了心防,泪水终于滑落,划过苍白的面颊,“姐姐她……去得不明不白……臣妾每每思及,心如刀绞……” 我适时地顿住,仿佛悲痛难言,微微侧过脸,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袖口随着动作滑落一点,露出腕上一道不甚明显的旧伤痕——那是入宫第一年,被一个仗着皇后势头的刁蛮美人用金簪划伤的。
萧彻的目光果然在我腕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微沉。
“不明不白?”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不出情绪,“宫中太医会诊,皆言是心疾突发。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直抵内心。
“臣妾不敢!”我立刻又跪下,身体伏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一丝压抑的委屈,“臣妾只是……只是每每想起姐姐最后握在手里的那枚旧荷包,上面绣着她最爱的并蒂莲……那针脚,分明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翠缕姑娘最擅长的‘双面回鸾’针法!姐姐她……她攥得那样紧……” 我抬起泪眼,眼神惊惶又无助地看着他,“臣妾愚钝,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何……为何在最后时刻,还紧紧攥着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
我巧妙地避开了那根致命的银簪,只提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极易查证的细节——荷包针法。这比直接指控银簪更“安全”,也更容易引他起疑。
萧彻沉默了。书房里只剩下更漏滴答的轻响,和龙涎香无声的流动。时间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冰冷而沉重,落在我低垂的颈项上。
许久,久到我背脊的冷汗几乎要浸透内衫,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翠缕……双面回鸾针……”他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和这个细节。
“此事,”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紧绷的心弦上,“朕知道了。你……起来吧。安心抄你的经,莫要多思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