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除夕夜,青城市中心广场人声鼎沸。尽管市政府规定了指定区域和时间的限制燃放,但辞旧迎新的热情依然让整个广场水泄不通。四辆消防车严阵以待,穿着荧光色执勤服的民警在人群中穿梭,维持着秩序。
新年的钟声敲响,第一枚礼花呼啸着升空,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无数手机镜头对准天空,记录下这辞旧迎新的时刻。
然而,当礼花的光芒照亮对面商业大楼的蓝色玻璃幕墙时,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原本悬挂着的“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和“遵守燃放规定,共度平安春节”的条幅背面,赫然显现出雪白油漆书写的大字:
“冤!绝世大冤案!还我女儿命来!” “遭受非人虐待!S大高材生死不瞑目!”
人群顿时哗然,手机镜头齐刷刷转向那两条醒目的条幅。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这样的控诉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
我正在家中陪着妻子和女儿看春晚,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没有失约。电话响起时,女儿不满地撅起小嘴:“爸爸又要去工作了吗?”
我看着来电显示,是局里的紧急电话,只能歉然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爸爸很快回来。”
“林队,市中心商业大楼有人悬挂条幅,指名要您来处理。”电话那头是小孙焦急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穿上外套:“什么情况?”
“是胡凯,那个混子。他的养女胡茉莉上周在红浪漫足浴会所跳楼身亡,现在他挂条幅喊冤。”
我脚步一顿:“胡茉莉?那个S大的高材生?”
“是的,已经被保研了,却在足浴店做...高级技师。”
我皱起眉头:“高级技师?就是...”
“就是小姐,陪睡的那种。”小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据说是为了挣钱给养父治病。”
我的心沉了下去。作为一个有女儿的父亲,这样的故事总是让我格外难受。
到达现场时,商业大楼已经被断电,我们只能从楼梯步行上楼。小孙一边爬楼一边翻看档案:“胡凯,39岁,曹家村有名的混子。养女胡茉莉是S大学生,成绩优异,获得过国家奖学金,已经被保研Z大。”
“这样的学生为什么会去足浴店工作?”我喘着气问,十八层楼不是个小数目。
小孙把手电筒夹在脖子上:“胡凯有尿毒症,三年前换了肾,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费用不菲。”
我接过档案,手电光线下,S大学生证上清秀的面孔与红浪漫工牌上浓妆艳抹的“黑玫”确实是一个人。继续翻看,我的目光凝固在了一行字上:
“腊月27日晚,死者胡茉莉接待的最后一位客人,胡凯。”
我倒吸一口冷气:“胡凯?她的养父?”
小孙沉重地点头:“派出所的初步调查显示,胡凯当时喝醉了,没有认出胡茉莉。”
楼梯间里顿时一片寂静。一个喝醉的男人去足浴店点“高级技师”,却没有认出那是自己的养女...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真是这样...”年轻的小李欲言又止。
我没有接话,但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作为警察,我应该保持客观;但作为父亲,我无法不感到愤怒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