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她忽然听到对面传来轻轻的叹息。抬头时,老人静静听着,直到她的声音哽咽,才转身走到柜台后,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和一支钢笔,推到她面前。信纸抬头写着“赊账条”三个字,下面是几行空白:“今因______之憾,赊走《______》,待憾弥补,归书附新事
“店里的规矩,”老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岁月的沙哑,“讲一个真心的遗憾,就能把书带走。等你把遗憾补上了,再把书还回来,添上你新的故事就行。”
林知夏接过钢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林知夏,未替爷爷出版诗集。赊走1980年版《诗歌集》。”
老人接过赊账条,仔细折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盒子里已经堆了厚厚一叠,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字迹,有的娟秀,有的潦草,有的泪痕晕染了墨迹。他把《诗歌集》递给林知夏,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装起来吧,别被雨打湿了。”
林知夏接过书,指尖碰到老人的手,很凉,却很稳。她抱着书走到门口,铜铃又响了一声,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姑娘,雨停了就回来看看,旧书也怕等。”
林知夏愣了一下,想问什么,老人却已经转身走回里间,背影融进昏沉的光线里,像一幅褪色的老画。
走出书店时,秋风又起,梧桐叶落在书封面上。
林知夏低头看着那行“赠陈姑娘,雨落时读”,忽然觉得手里的书沉了些,像是揣着一段被时光封存的往事,正等着被重新翻开。
第二卷
林知夏抱着那本《诗歌集》走回家时,天已经擦黑。老房子里积着薄尘,她没开灯,径直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指尖轻轻抚过封面那行钢笔字。
和爷爷手稿上的字迹太像了。她想起爷爷生前总用英雄牌钢笔写字,笔杆被磨得发亮,写起竖钩时总爱顿一下,和封面上“娘”字的笔法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每页的页脚都有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前几页是印刷的诗歌,字里行间都是八十年代的质朴与热烈,直到翻到第二十三页,一张浅灰色的纸条从书页间滑落,飘在地板上。
林知夏的心猛地一紧,弯腰捡起纸条。那是张裁得整齐的信纸,边缘已经卷边,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正是爷爷的笔锋。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墨水有些洇开,却依旧清晰:“若有人看到这行字,麻烦帮我把诗集里的《巷雨》读给巷尾的陈姑娘听。”
巷尾的陈姑娘?林小满攥着纸条,忽然想起书店店主老陈。旧书店就在老巷巷尾,老人姓陈,难道“陈姑娘”和他有关?
她立刻起身,翻出书柜最底层的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本牛皮纸封面的手稿,封面上是爷爷的字迹:“归园诗稿”。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扉页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爷爷穿着白衬衫,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身边站着两个同龄人,男生穿着中山装,眉眼间竟有几分老陈的轮廓,女生扎着麻花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照片背面写着:“与阿陈、阿晚共赏槐雨,1978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