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访客
雨点敲打着裁缝铺的铁皮屋檐,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像是为这座沉睡城市奏响的安眠曲。已是深夜十一点,林默却没有打烊的意思。他坐在工作台前,就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缝补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针线在他指间穿梭,动作流畅得近乎优雅,尽管他的右手手指有明显的烧伤痕迹,扭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蜡样的光泽。
店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林默没有立即回应。他慢条斯理地打完最后一个线结,用牙齿咬断线头,将针别在布垫上,这才起身。他的步伐沉稳,左侧脸颊上大片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女子,浑身湿透,怀里紧抱着一件用塑料布包裹的物品。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她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渍。
“林师傅?”女子声音颤抖,眼神里混杂着希望与绝望,“他们都说您能…能帮人忘记。”
林默打量她片刻,侧身让开通道:“进来说吧。”
女子小心翼翼地走进裁缝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同寻常的空间。这里看起来与普通裁缝铺别无二致——卷尺挂在墙上,各式布料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一台老式缝纫机静置角落。唯独工作台上那些奇特的银制工具和几台改装过的电子设备,暗示着这里并非仅仅缝补衣物那么简单。
“坐。”林默指向工作台前的椅子,自己则拉过另一张凳子坐在对面,“你想忘记什么?”
女子咽了咽口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丈夫…三个月前车祸走了。每天晚上我一闭眼,就看见那摊血,听见金属扭曲的声音…我受不了了,林师傅,真的受不了了。”
林默沉默地听着,目光沉静如水。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卷银线,在灯下展开。那线泛着奇异的光泽,既不像是金属,也不像是寻常的纺织材料。
“记忆不是孤立的,”林默缓缓说道,手指轻抚银线,“它像一件绣品,每个片段都与其它部分相连。要剪去一段,必然会影响到相关记忆。您可能会失去与他初遇的那天,或者最后一次庆祝生日的画面…”
“只要不再看见他死的那刻,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女子眼中含泪却语气坚定。
林默点点头,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枚特制的银针。针尖极细,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请放松,可能会有些凉。”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具有安抚力。
针尖轻轻刺入女子太阳穴时,她几乎没有感觉,只有一丝冰凉的触感。银线仿佛有了生命,在林默指间流动,寻找着记忆的脉络。他的动作精准而优雅,烧伤的手指似乎并不影响这精细的操作。
工作台旁的显示器上,浮现出杂乱无章的波形图案,随着林默的操作逐渐变得有序。两小时后,他轻轻拔出银针,太阳穴上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针眼。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却不再有先前的痛苦。
“我好像做了个长梦,”她摸着太阳穴,困惑地说,“梦见了我丈夫,但记不清内容了。”
“正常现象。”林默递给她一杯温水,“这几天多休息,避免强烈情绪波动。费用随意,放在桌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