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靖平挑眉,似乎觉得有趣:“哦?你知道我?”

“听闻二公子气度非凡,天生便有佛性。今日府内皆是为了迎接公子,小人自是知道。”岁杞低声回答,依旧垂着头。

赵靖平听闻,慢悠悠的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这后院不是寻常下人能来的地方。”

岁杞垂着眼,他不知这二公子脾性,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责罚事小,如果让赵靖义知道他的举动,不知道会不会阻碍他的计划。

他正想着,冷不丁听到赵靖平发出一声轻笑。

“你便是兄长带回来的那个小鲛人吧?”

岁杞抬头,眉心微皱:“二公子知道我?”

赵靖平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听闻这鲛人生的甚美,请来府上时费了不少力气呢”

他顿了顿,看着岁杞紧绷的神情,又笑了起来,“看你这眼睛啊,想不知道都难。”

“”我今夜也不能睡,正好缺个喝酒的伴。不如你陪我喝一杯,我就不计较你擅闯后院之事,如何?

岁杞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头:“好。”

赵靖平笑容更盛,他一手提着酒,一手抓着岁杞,脚尖一点,便带着人跃上了菩提树上。

夜空浩然,明月高悬,两人坐在树枝上四周静谧,唯有一两声虫鸣。

赵靖平从怀中取出一壶酒递给岁杞。

“尝尝,这是我在佛寺修行时酿的酒,不比府里的醇厚,喝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岁杞接过,抿了一口,这酒甚至清醇,不似寻常酒的辛辣,回味间一丝甘甜。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月光静静洒落。

“这树平日里看守森严,”岁杞终于开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为何为何容我在此?”

赵靖平仰头喝了一口酒,开口道:“平日啊,防的不是人,而且是这棵树。”

他转头看岁杞,月光将岁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月光照在他的眼眸,透出清凉深蓝色,如同大海,宁静又深远。他指尖无意识地捻过一颗佛珠,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这夜风更轻:

“佛经有云:‘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藏珠城临海而生,本该顺应天时,取天地之馈。然而百年之前,贪念炽盛,捕尽生灵,断绝根源,只为牟取暴利……早已违背天道,种下恶因。”

一位游方僧至此,见满城腥风、怨气冲天,言道:“业障不除,必遭天谴。”

众人情愿,求化解之法。

只见那僧人取出一粒种子,投入赵府后院中。那种子见土即生、遇风便长,不过一夜,已成巨树。

那僧人继而双手一翻,结成法阵,城内无数冤魂吸引而来,院中哭嚎不绝,尽数被镇入树身。

自此,藏珠城气稍宁,生机再现。

岁栖目光垂落,望向树下盘踞如鬼魅的菩提。月光照亮虬结的树根,仿佛血脉一般微微搏动。

“我自知力量微薄,难消百年积业。但既归此门,便发宏愿——一切冤债,皆自我辈而止,不令其再延后世。”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激昂,只有一种近乎执着的笃定。

菩提树身被月光照亮,仿佛它也听懂了赵靖平话,树叶微微波动。

他仰头饮尽壶中残酒,喉结滚动,再看向岁杞时,目光里少了些方才的闲适,多了几分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