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混进皇家宴会厅的猴子,浑身不得劲,只能靠脸上堆砌的假笑和满嘴跑火车来掩饰。有人问他是做什么的,他张嘴就来:“搞艺术的,主要研究后现代立体主义对明清山水画审美体系的解构与重塑……”听得对方一愣一愣,凌薇在他胳膊上又狠狠掐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
一个穿着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和凌薇同款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正是资料上的顾恒。
“小薇,这位是?不介绍一下?”顾恒的目光落在戈兴身上,像是鉴定一件可疑的拍品。
“戈兴。我男朋友。”凌薇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戈先生一表人才,”顾恒假笑,“不知在哪里高就?家里是做什么的?好像从来没在圈子里听说过戈先生。”问题一个比一个尖刻,周围几个旁支的亲戚也看似无意地围拢过来,竖着耳朵听。
戈兴能感觉到凌薇身体的细微紧绷。
他咧嘴一笑,手臂极其自然地从凌薇腰间滑过,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几乎贴在她身上,然后才看向顾恒,眼神真诚得能滴出水来:“高就谈不上,主要是薇薇养我。软饭硬吃,也是门手艺,哥你要不要学两招?”
顾恒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凌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顾恒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抓住了致命把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恶意:“凌薇!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找个骗子、无赖来糊弄自家人?你知道这小子是什么人吗?他叫戈兴,是个专门造假骗钱的货色,道上三波人在找他!欠了一屁股债!警察说不定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所有目光,惊讶的、鄙夷的、看好戏的,瞬间聚焦在戈兴脸上。
凌薇猛地转头看向戈兴,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质问他到底泄露了多少。
众目睽睽之下,戈兴脸上的慌乱只持续了半秒不到。他非但没松开凌薇,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低头深深地望进她惊疑未定的眼睛,嘴角勾起那副惯有的、混不吝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周围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都听见:
“哦?这么了解我?那亲爱的,你说他们……”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恒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周围那些屏息凝神的所谓亲戚,语调拖长,带着一种恶劣的玩味,“……能识破我昨晚留在你胸口的那道吻痕,到底是不是真货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凌薇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清冷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瞬间染上一层难以置信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似乎想挣脱,却被戈兴牢牢箍住腰肢。
顾恒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铁青,指着戈兴,手指都在发抖,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只剩下戈兴那混账得意的笑容,无比刺眼地挂在脸上。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死寂。
水晶吊灯的光芒砸在每个人凝固的脸上,像给一群奢华的蜡像打了光。能听见香槟杯里气泡细微的破裂声,某个女士倒抽半口冷气又硬生生咽回去的咕噜声,还有顾恒粗重得快要爆炸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