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厨房时,“窸窣”声从院里飘出来。李云舟停住脚,心脏“咚咚”跳——不是耗子,是重物拖在地上的声音。他推开门缝看:米缸盖子歪在地上,缸里的米洒了一地,上面印着个浅淡的脚印,没穿鞋,趾头缝里沾着点黑泥;案板上的菜刀斜插着,刀刃上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干了的血,却比血黑得更沉。
那“窸窣”声突然停了。
李云舟屏住气,慢慢关上门。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公子”,像风吹过窗纸。他猛地回头,厨房门紧闭着,只有窗缝里漏出点光,映着个细长的影子,像有人贴在窗后,正看着他。
直到冲进书房小院,他才敢喘口气。院里的老桂树没风却动,枝叶“沙沙”响,影子落在地上,像无数只手在抓挠。他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是夜凉,是坟里的冷。
书房里一片狼藉。
书架第三层空了一格,那本祖父留给我的《幽冥录》不见了,书页散落在地上,有几页被撕得粉碎,碎片上沾着点淡青色的粉末;书桌上的字帖被掀到一边,墨汁泼在宣纸上,晕开的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南”字;墙上的《青松图》歪着,画轴一端的丝线断了,断口齐整,像被人用指甲掐断的——最吓人的是,画的左下角,多了个淡淡的手印,白得像纸,没一点血色。
“她跟着来了…”李云舟攥紧腰间的短剑,剑鞘冰凉,却压不住心底的慌。他盯着房里的阴影,衣柜缝、书架后、门后——每个暗处都像藏着双眼睛,正幽幽地看着他。
这一夜,灯烛没灭过。
李云舟背靠着墙,剑握在手里,指节泛白。他听见风里传来哭声,极远,却越来越近,从府宅深处飘到小院,绕着老桂树转,声音软得像丝:“云舟…出来…”他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幻听。直到天边泛白,哭声才散,他却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就看见那张惨白的脸贴在眼前。
早膳时,气氛沉得像灌了铅。
婶母坐在主位,眼下青黑,手里的银筷捏得发紧。丫鬟布菜时,手一抖,汤洒在桌上,她竟没呵斥,只盯着汤渍,眼神发直。“昨夜…库房丢了东西。”她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不是金银,是个旧匣子,里面装着老爷年轻时的东西。守夜的婆子说,看见个白影子飘过去,穿的裙子…像几十年前的样式。”
李云舟的心一沉:“祖父呢?”
“在祠堂。”婶母的声音发颤,“从昨儿下午就关在里面,晚膳没吃。今早我去送参茶,听见里面…有人跟他说话。不是老爷的声音,是女的,软乎乎的,说‘八十年了,你还躲’。”
李云舟猛地站起来,往祠堂跑。
祠堂院门关着,两个老仆守在门外,脸色比纸还白。“少爷,老太爷说…谁都不准进。”老仆的声音发颤,“里面…时不时传来‘我错了’‘别找孩子’的话,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云舟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清晰了些,是祖父的,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只剩惊惶:“那事不怪我!是你自己要等!”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轻得像飘:“我等了八十年…顾郎,你怎么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