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祖父!”李云舟喊着,推开门。

祠堂里香灰满地,列祖列宗的牌位歪了好几个。顾宸轩站在牌位前,背对着他,朝服歪歪扭扭,发髻散了,一缕白发垂在肩上。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身——李云舟差点认不出他:眼窝深陷,瞳孔里全是血丝,脸色灰败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袖口沾着点暗红的泥,和十里坡坟头的泥一个色;手里攥着块玉佩,碎了,裂痕里卡着点黑发。

“你…你怎么来了?”顾宸轩的声音干涩,像风吹过破笛。

“祖父,您认识南桑宁?”李云舟盯着他的眼睛,“她昨夜找来了!府里的怪事…都是她做的!”

“南桑宁”三个字刚出口,顾宸轩像被针扎了,猛地后退一步,撞到牌位,“哗啦”一声,几个牌位倒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手却抖得厉害,嘴里喃喃着:“别提她…别让她听见…她会找你的…找顾家的人…”

“八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云舟抓住他的胳膊,触到一片冰凉,“她说您负了她!说您骗了她!”

顾宸轩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牙齿咬得咯咯响,手背上的青筋爆起来:“我没骗她!是她自己傻!非要等我!八十年了…她怎么还不死?!”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哭腔,“桑宁…我不是故意的…是家里逼我的…你放过云舟…放过顾家…”

“祖父!”

顾宸轩像是没听见,突然推开李云舟,往祠堂深处跑,躲在供桌后,浑身发抖:“别过来…我给你烧纸…给你修坟…你别找我们…”

李云舟看着他的样子,心凉得像冰。他转身要走,却看见供桌下的地上,刻着个“南”字,刻得极深,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血。

刚走出祠堂,小厮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白得像纸:“少爷!书房…书房出事了!”

李云舟拔腿就跑。

书房院门口围着一群丫鬟小厮,没人敢靠近。他冲进去,一眼就看见老桂树——最低的枝桠上,缠着截白绫。那白绫褪色得厉害,边缘磨得毛糙,上面沾着点细碎的黑发,像刚从谁头上扯下来的;白绫的末梢系着个东西,是只红绣鞋,鞋尖破了,露出点黑布,和十里坡坟前的那只,一模一样!

树下的泥土被翻松了,上面用树枝刻着三个字,刻得极深,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渗着点暗红的汁液,像刚流出来的血:

“债必偿”

风突然吹过,老桂树的枝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笑。李云舟盯着那三个字,突然觉得后颈一凉——有人在他耳边呼气,软乎乎的,带着点甜腥的味道:

“下一个…就是你了。”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截白绫在风里晃,像条飘着的魂。

3 画皮旧梦

月色冷得像块冰,泼在十里坡的坟堆上,把荒草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无数只枯手在地上抓挠。南桑宁立在那座半塌的孤坟前,白裙沾着夜露,却没半点湿痕——那不是人间的布,是用怨气织的,风一吹,裙角飘起来,能看见里面裹着的淡青色磷光。

她仰头望着月亮,脸白得像敷了层薄粉,却比粉更僵。眉是画的,眼是描的,连唇上的樱粉都是用陈年胭脂混着阴气涂的——这张脸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活人的,只有指尖划过脸颊时,能摸到一丝极细的褶皱,像宣纸被揉过又展平,隐约透着底下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