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补了。”她喃喃着,指尖泛出淡黑的怨气,磷火立刻围过来,绕着她的手转,像群饿极的飞虫。维持这张皮囊要靠活人的恐惧,越怕,她的脸就越“真”。昨夜李云舟的惊惶够她撑几日,可顾宸轩还活着,顾家的人还没偿完债,这张皮,得一直撑下去。
她望向江城的方向,怨气在周身翻涌,脚下的坟土瞬间结了层白霜。“顾宸轩,”她念这个名字,齿间像咬着冰碴,“八十年前你欠我的,今日我要你顾家,用命来还。”
风卷着她的声音,飘向顾府,像根毒针,悄悄扎进那座看似安稳的宅邸。
八十年前的月光是暖的。
那时的南桑宁还是活的,眉眼弯弯,笑起来能让湖边的花都开得更艳。顾宸轩握着她的手,指尖带着墨香,眼神亮得像星星:“桑宁,等我高中,就用十里红妆娶你,让你做世上最体面的夫人。”
她把绣好的并蒂莲香囊塞进他怀里,香囊上的线是用胭脂染的,红得像心尖血:“宸轩哥哥,我等你。不管考不考得上,我都等你。”
顾宸轩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绝不会负你。明月为证,若我变心,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时的誓言多真啊,真到南桑宁信了一辈子,哪怕后来死了,也没忘。
可誓言碎得比琉璃还快。
京城客栈的雕花窗棂外,是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屋内却冷得像冰窖。顾宸轩捏着那封家书,指节发白,信纸被汗浸得发皱——信上写着,富商愿资助他金榜题名,条件是娶他那毁了容的女儿。
“宸轩!”门被推开,南桑宁提着包袱进来,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红晕,“我给你带了家乡的糕点,你看……”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顾宸轩慌忙把信纸藏在身后。他的眼神变了,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慌乱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嫌恶。“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发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南桑宁的心沉下去,“你藏的是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宸轩被问得恼羞成怒,猛地把信纸扔在她脸上:“是!我要娶别人!她能给我功名!给我富贵!你呢?你只有这破香囊!只有这穷酸日子!我凭什么要跟你耗一辈子?!”
南桑宁捡起信纸,手指抖得厉害:“那你说的誓言呢?你说的十里红妆呢?”
“誓言?”顾宸轩冷笑,眼神里淬着毒,“不过是骗傻子的戏码!你再纠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着,猛地推了她一把。南桑宁没站稳,撞在桌角上,额头渗出血。她看着顾宸轩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顾府的天还没亮透,西厢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李云舟一夜没合眼,桌上的书翻了几页,字都成了南桑宁的脸。听见尖叫,他抓起剑就冲出去,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下人们疯了似的乱跑,嘴里喊着“死人了!剥皮了!”
他往下人房跑,越靠近,那股甜腻的腐香就越浓,混着血腥味,呛得他喉咙发紧。最角落的矮屋前围满了人,没人敢进去,有人蹲在地上吐,有人吓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