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山雾未散。
破庙地底密室中,油灯摇曳,映得一排排玄甲泛着冷铁幽光。
十三具影卫铠甲静立如尸,薄刃横陈,刀锋上还残留着昨夜试刀时斩下的半截枯枝断面,齐整如削。
顾长夜站在阴影里,指尖轻轻拂过其中一副铠甲的肩甲纹路——那是一道极细的刻痕,形似弯月,唯有顾家暗卫统领才知其意:见令如见主。
“老瘸子。”他声音低沉,不带波澜,“从今日起,这十二人,归你带。”
老瘸子单膝跪地,右手紧握胸前铠甲,指节发白。
他本是顾家旧部护院教头,因拒交贪腐账目被废一腿逐出府门,多年来隐居北境,只等一句号令。
“属下在!”
“我要他们白天是农夫,夜里是鬼影。”顾长夜转身,目光如刀扫过那一排沉默的身影,“屯田、耕作、装傻、忍辱。但凡泄露一丝风声……”他顿了顿,语气骤冷,“杀无赦。”
老瘸子重重点头,眼中燃起久违的烈火。
他知道,这不是训练一支护卫,而是在黑暗中种下一把刀——只待时机成熟,便捅穿整个顾家的脊梁!
顾长夜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三枚赤阳藤精华,混入金银花、防风、甘草等寻常药材,置于玉钵之中研磨成粉。
药香微苦中透着一丝灼热,正是驱散寒瘴、清肺解毒的绝佳配伍。
片刻后,三十粒浑圆丹丸成型,表面光滑泛黄,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此药名‘清瘴丸’。”他低声自语,“成本不足五文,却能退高热、止咳喘,比市面上十倍价的‘祛寒散’还要灵验三分。”
这才是第一步。
要在青石镇站稳脚跟,靠的不是武力强夺,而是人心所向。
百姓不怕官,不怕兵,只怕病来如山倒。
若能治得了他们的痛,自然会为你开路。
临行前,他将一枚铜令交给老瘸子,背面刻着一道松枝图案。
“七日内我必归来。若我不归……启动黑松林暗号。”
老瘸子瞳孔一缩,那是当年顾家死士联络的终极信号——一旦点燃,意味着全面开战。
阿禾早已在外等候,推着一辆破旧独轮车,车上放着几只粗布包裹的药匣。
顾长夜戴上斗笠,低头时嘴角故意流出一丝涎水,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药……卖药……十文……退钱……”
阿禾心头一酸,却见少爷朝他眨了眨眼。
伪装已成。
青石镇坊市入口,人声鼎沸。
守卫懒洋洋靠在门柱上,瞥见这对主仆模样的乡野来客,嗤笑一声:“外来户,入场费五十文!”
身后排队者哄然大笑:“瞧那傻子,流着口水还想摆摊?”
就在这时,一道肥胖身影摇着蒲扇踱步而出——钱老爷,坊市管事,一手把持本地商税抽成,素有“雁过拔毛”之称。
他眯眼打量顾长夜,忽觉其眉宇间有几分熟悉,像是……当年那位掌掴自己的顾家执事?
心头猛地一窒,一股无名怒火腾地烧起。
“新规矩!”他冷笑开口,“外乡人须押十两银子押金,否则——滚蛋!”
人群哗然,有人小声嘀咕:“哪来的规矩?以前都没这说法……”
顾长夜却不答话,只是含糊嘟囔着,从车上取出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插在药匣前:
清瘴丸,十文一粒,不好退钱。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旋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哈哈!这傻子还真敢卖?十文都想治病?”
可就在此时,一名抱着病儿的农妇挤上前,颤抖着递出十文钱:“我……我买一粒试试……孩子烧了一夜……郎中说没救了……”
顾长夜“痴傻”地点点头,任由阿禾接过铜钱,递出药丸。
女人泪流满面,转身奔去。
第二日清晨,消息如野火燎原——那孩子醒了,烧退了,还能下地走路!
第三日辰时,坊市口已排起长龙。
老人、妇孺、挑夫、货郎……皆攥着铜板等在摊前。
有人甚至天未亮就来占位,生怕错过。
钱老爷坐在高阁之上,脸色铁青。
他看着人流如潮涌入坊市,却不往自家药铺去,尽数涌向那个“傻子”的摊子,心头妒火中烧。
“给我散谣!”他咬牙下令,“就说这药含迷魂粉,吃多了变痴呆!谁传得快,赏银五钱!”
谣言一夜传开。
可第四日清晨,顾长夜却当众抬出一张方桌,请来三位坐堂郎中,当场采药验方。
“诸位请看——赤阳藤、金银花、防风、甘草,皆为常见良药,无毒无害。”他又朗声道:“现悬赏百文,征集服用此药后不适者!若有头晕、呕吐、神志不清者,当场赔付百文!”
人群寂静。
片刻后,一位老大夫捻须点头:“确无问题,此方温和有效,老朽愿为之担保。”
围观百姓哄然鼓掌,反倒将谣言衬得荒诞可笑。
钱老爷在楼上猛地砸碎茶盏,双目赤红。
而此时,顾长夜依旧戴着斗笠,嘴角涎水未干,眼神却深不见底。
三十粒清瘴丸,今日已然售罄。
他缓缓起身,举起最后一块木牌,声音沙哑却清晰:
“加制二十粒,先付钱者得。”第五日,晨光未透,青石镇坊市已如沸水翻腾。
顾长夜立于药摊前,斗笠压得极低,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痴傻涎水,可眼底却如寒潭深井,倒映着人群躁动的影子。
三十粒清瘴丸昨日午时便告罄,今日他只宣布加制二十粒,且先付钱者得。
话音未落,人群轰然炸开。
“我出十五文!”
“我出二十!”
“老子给三十!快给我一粒!”
一名满脸风霜的老农扑通跪下,双手高举铜板:“求您救救我婆娘!咳血三日了,郎中说……说是肺痨入髓!”他声音嘶哑,眼中泛红,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线生机。
顾长夜不动声色,任由阿禾收钱点数,每一枚铜板都清脆落地,敲在粗布药匣上,也敲在人心深处。
百姓争抢的不是药,是命;而他卖的也不是丹丸,是希望——一种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铁靴踏地之声由远及近。
钱老爷带着六名膀大腰圆的护院冲来,皂衣佩刀,气势汹汹。
他面皮涨紫,眼中杀意翻涌,猛地一脚踹翻药桌,药材洒落泥地。
“好个乡野疯子!”他厉声喝道,“无照行医,哄抬药价!按《商律》第三条,罚银二十两,即刻封摊!”
人群哗然四退,唯恐牵连。
顾长夜却缓缓抬头,涎水顺着下颌滴落,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刀。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只是缓缓掀开破旧衣襟,露出腰间一抹温润玉光——
半块龙纹玉佩残片,边缘呈锯齿状断裂,与顾家嫡系信物严丝合缝!
钱老爷瞳孔猛缩,呼吸一滞。
还没等他反应,顾长夜已低声开口,语调平静却字字如钉:“你西跨院地窖里那三箱‘养神丹’,可是安仁堂特供?要不要我报个批号出来?比如……癸辰年三月十七,户部采办司密档编号柒陆捌?”
空气瞬间凝固。
钱老爷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那批“养神丹”根本不在官册,乃是他暗中勾结京中某权宦,专为操控心神所备的违禁之物,连家中妻妾都不知晓藏处!
“你……你怎么可能……”他牙齿打颤。
“免税三日。”钱老爷咬牙切齿,终是低头,声音几乎从喉咙挤出,“否则……休想再进坊市一步!”
顾长夜轻轻一笑,重新戴好斗笠,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他弯腰捡起洒落的药丸,一粒未弃,动作缓慢却坚定。
当夜,他宿于东街最偏僻的“归云客栈”,木窗吱呀作响,烛火摇曳。
突然,识海中一声轻鸣:
【叮——】
【检测到高浓度武学残留痕迹(来源:东街过路武者)】
【目标特征:虬髯大汉,右肩有火焰刺青,拳劲含伏虎之势,疑似失传外功《金刚伏魔拳》分支】
【已生成“游铁衣·伏虎拳意碎片(未解锁)”】
【合成完整扮演卡需:声望值100 或 完成任务“力挫宗师级对手一次”】
顾长夜闭目沉思,心头掀起惊涛。
原来如此……系统不仅能靠任务解锁强者,还能通过近距离观察,捕捉那些“遗落在世间的角色碎片”!
越是强大的人物留下的气息、招式、意志,越可能被系统捕获,化为可扮演的存在!
若能主动寻觅这些“活传说”,岂非比被动接任务更快崛起?
正欲深究,窗外忽有轻响。
一片纸笺随风飘入,墨迹未干:
“翠娘托童送来——
顾家三月后举行嫡位大比,胜者承袭家主信印。
另有密令:北境军粮案将启,监察院已遣暗使南下。”
顾长夜握紧纸条,指节发白。
娘亲临死前的话再度回响耳边:“长夜……你要活着回来……替我看看,那扇门,是否还为你开着。”
他低语如誓:“我说过要清算,就不会偷偷摸摸爬回去。我要堂堂正正,踏碎门槛,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在青石镇外十里坡,荒草萋萋,野狗呜咽。
两具黑衣尸首倒在乱石间,面容模糊,脖颈皆有细如发丝的割痕。
他们手中死死攥着半块染毒的铠甲碎片,铁锈混着黑血,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风过处,一只乌鸦落下,啄了啄那残甲,忽然振翅惊飞——
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